林默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回自己那片被籬笆小心圈起的試驗田。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血液瞬間凍結,大腦一片空白,世界彷彿只剩下這片焦土與刺鼻的糊味。
他精心搭建的溫室大棚,那些用堅韌草莖和竹竿仔細綁紮的骨架,此刻如同被狂暴巨獸蹂躪過的枯骨,七零八落地散落在焦黑的泥地上。
厚實的、用來保溫保溼的油布被撕扯出巨大的豁口,像破敗的旗幟在帶著餘溫的風中無力飄蕩。
而那片曾讓他日夜牽掛、藍光瑩瑩如星海般璀璨的冰晶草田,此刻已淪為一片煉獄焦土——入眼盡是扭曲的焦黑植株,縷縷絕望的青煙掙扎著升起,宣告著生命的終結。
絕大多數的心血早已化為漆黑的灰燼,唯有最邊緣的角落,幾株焦黃卷曲、葉片如同被灼傷病人手指般萎縮的殘苗,苟延殘喘地證明著這裡曾經有過勃勃生機。
它們葉片上凝結的、象徵藥效精純的冰晶早已消失無蹤,只留下令人心悸的死寂與狼藉。
濃烈的焦糊味混雜著空氣中殘留的、狂暴未散的灼熱魂力波動,像無形的鞭子抽打著林默的感官。
而在這片慘烈災難的中心,一個火紅的身影正蜷縮著,如同擱淺的火焰。
是馬小桃。
史萊克外院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女,擁有頂級獸武魂邪火鳳凰的十七歲魂帝。
此刻的她,狀態卻詭異到了極點。
她側躺在被高溫燒灼得板結龜裂的泥土上,身體在無意識地微微痙攣顫抖。那頭標誌性的火紅長髮散亂鋪開,髮梢竟還跳躍著未熄的暗紅火星,如同將熄未熄的餘燼。
價值不菲的貼身皮甲下,裸露的肌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潮紅,彷彿有滾燙的岩漿在薄薄的面板下奔騰湧動。
她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如同瀕死的蝶翼般劇烈顫抖著,那張素來精緻張揚的臉上,凝固著狂亂與痛苦交織的刻痕。
微張的唇間溢位意義不明的嗚咽,低沉、破碎,像極了受傷幼獸絕望的悲鳴。
她像一頭被邪火徹底掏空了力氣、卻依舊無法擺脫本能驅使的兇獸,正下意識地汲取著身下這片焦土中唯一一點殘餘的、由冰晶草殘骸散發出的微弱涼意。
一隻手無意識地抓撓著滾燙的地面,指尖嵌入焦土,另一隻手則緊緊捂著小腹下方丹田的位置,那裡正是她體內那如同活火山般躁動不安的邪火本源的核心。
林默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凍得他渾身發僵。
我真的傻,真的。
被邪火操縱的邪火鳳凰就像是夏天的曬得直吐舌頭的狗一樣。
哪裡涼快就往哪裡鑽。
林某人一個不慎,田裡就只剩一直紅色的二哈和滿地的狼藉。。
他站著,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塊被風雪侵蝕千年的頑石,胸腔裡那聲深深的嘆息沉重得幾乎要將他自己壓垮。
林默深吸一口氣,嘗試寬慰自己:罷了,育種記錄還在,關鍵母株還有備份。
這一批長成這樣只花了三個月……重頭再來,再等一個月……總能……
雖然如此這般開導這自己,但林默的心簡直在滴血!
但他心裡清楚,他其實什麼都幹不了。
他能怎麼辦?
他想怎麼辦?
說句難聽的,比他大八歲的強攻系戰魂帝願意屈尊降貴來他田裡那是他林某人的榮幸。
起碼不像是原著那樣,沒有極致之冰就直接被碾死。
就在這時,一道裹挾著明顯不耐與煩躁的蒼老聲音,如同刺耳的破空箭矢般驟然降臨:
“哼!晦氣!”
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瞬移至焦田邊緣,強大的魂力波動瞬間擾亂了此地的氣流。
來人身材幹瘦,眼神銳利如鷹隼,身著代表內院導師身份的青色袍服,赫然是一位魂鬥羅級別的強者——馬小桃的護道者之一。
他銳利的目光只在那失魂落魄的少年身上輕蔑地一掃而過,便牢牢鎖定在蜷縮於焦土中的馬小桃身上。
他眉頭緊鎖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他大步上前,枯瘦如鷹爪的手掌泛起柔和卻不容置疑的青光,虛按在馬小桃頭頂百會穴。
一股精純渾厚的魂力如同奔湧的江河,強勢灌入,試圖強行壓制那狂暴的邪火本源。
“唔……”馬小桃痛苦的嗚咽聲稍微平復了一絲,緊蹙的眉峰稍稍展開,但身體的潮紅和不受控制的顫抖並未完全停止。
那幾株頑強殘存冰晶草散發的微弱寒氣,如同投入岩漿的一滴水,雖微不足道,卻在邪火本能地渴望“舒適”時,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平衡點,讓她沒有立刻陷入更深層、更危險的狂亂。
護道者這才暗自鬆了口氣,目光帶著審視掃過這片狼藉的田地,再次瞥向林默時,那份輕蔑幾乎凝成實質。
他冷哼一聲,從懷中隨意掏出一個玉瓶,看也不看,屈指一彈。
一枚龍眼大小、通體流轉著深邃幽藍光澤、散發著濃郁水潤氣息的丹藥,“啪嗒”一聲,精準地落在林默腳前滿是焦灰和草屑的泥地裡,甚至還滑稽地沾上了一小截燒焦的草梗。
“拿著,玄水丹,”
他的聲音冰冷倨傲,如同在打發路邊的乞丐,“今天的事,嘴巴閉緊點。趕緊滾開,別在這裡礙手礙腳,耽誤了救治小桃小姐你擔待不起!”
玄水丹?
林默的目光落在那枚沾著泥汙的丹藥上。
價值不菲?確實。
對於普通水系魂師,這無異於提升修為的寶貝。
但對他林默而言……也就那樣。一顆固本培元、最佳化水屬性魂力的丹藥,與他那被毀於一旦、承載著未來可能性的研究相比,輕如鴻毛。
然而,一個念頭如同冰原下的暗流般湧起:這倒是一個機會。
他沒有彎腰去撿那顆沾著泥汙的“恩賜”,反而猛地抬起了頭。
“抵?”林默的聲音乾澀沙啞,卻異常清晰,字字如冰珠砸落,“這枚玄水丹,價值幾何?一千金魂幣?還是兩千?”
護道者眉頭猛地一跳,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愕然與隨即升騰的怒火。
他顯然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弱小寒酸如螻蟻的小子,不僅敢反駁,竟還敢用這種質問的語氣!
“哼!小子,識相點!小桃小姐身份何等尊貴,能給你這補償已是天大的恩典!莫要不知好歹,給臉不要臉!”
“恩典?”林默的嘴角扯出一個近乎嘲諷的冰冷弧度,那弧度裡沒有絲毫溫度,只有無盡的荒謬。
他猛地抬手,食指如同標槍般精準地指向那片焦黑田地的邊緣——那裡,幾株頑強保持著焦黃扭曲形態的冰晶草殘株,在灰燼中顯得格外刺眼。
“那請閣下告訴我,這幾株在你眼中不值一提的‘破草’,又值幾何?”
他根本不給對方思考或狡辯的機會,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親手培育的冰晶草!其蘊含的冰屬性魂力精純度,是普通冰晶草的三倍以上,藥效更是提升了近五倍!”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沉重的冰雹,狠狠砸向對方的認知堡壘:
“剛才,她邪火焚心,神智盡失,本能尋涼!偏偏精準地、不顧一切地撲向我這片偏僻角落的藥田?!”質問如同重錘。
“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看看她現在的狀態!”
林默的聲音冰冷刺骨,直指核心,“沒有我這些‘破草’殘留的效力中和掉她體內那最暴烈、最核心的一部分邪火,你現在恐怕還在焦頭爛額,甚至難以向學院交差吧!”
魂鬥羅被林默這一連串冰冷銳利、邏輯嚴密、直指要害的質問逼得臉色瞬間由青轉白再漲成豬肝色!
他下意識地、急切地再次感知馬小桃的狀態——確實。
她的氣息雖然依舊紊亂虛弱,但那股狂躁到幾乎要焚燬自身的邪火本源,似乎真的被一股微弱卻異常堅韌、如同冰蠶絲般纏繞中和了一部分。
正是這關鍵的中和,才讓他剛才的壓制效果遠超預期!他之前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功勞,現在被林默一語道破天機,才驚覺那幾株其貌不揚的殘草竟有如此化腐朽為神奇的功效。
“放肆!”
極度的震驚瞬間被更洶湧的羞怒取代,魂鬥羅級別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嶽轟然爆發,狠狠碾向林默。
空氣彷彿凝固,焦土都向下凹陷!“黃口小兒!竟敢在此危言聳聽!汙衊老夫!你可知……”
“夠了。”
一聲蒼老而平和的低喝響起,聲音不大,卻如同定海神針,瞬間定住了翻滾的怒濤,驅散了那恐怖絕倫的威壓。
穆老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不遠處,拄著那根熟悉的柺杖,彷彿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慈祥的表情,但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眸中,此刻卻蘊含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如同沉睡的巨龍睜開了眼瞼。
“收手。”
穆老緩緩道,目光先是帶著深深的痛惜掃過那滿目瘡痍的藥田,隨即落在林默那挺得筆直卻難掩單薄的脊背上,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和更深沉的心痛。
“抱歉,小林默,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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