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內，月光如銀，透過破碎的窗戶流淌一地碎汞。
帝天那雙熔金的豎瞳，此刻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地鎖定在林默背後那雙緩緩舒展、流淌著純淨月華的巨大羽翼——【月如霜】之上。
時間彷彿在此刻凝滯。
那超越認知極限的造物所帶來的衝擊，如同風暴過境，在帝天八十一萬年的靈魂深處捲起滔天巨浪，最終歸於一片震撼後的死寂。
他那張冷峻威嚴的臉上，複雜的神色如光影般飛快掠過——有難以置信，有靈魂深處的悸動，有對生命形態被徹底顛覆的茫然，最終，化作一片澄澈的釋然。
他長長地、無聲地撥出一口濁氣，彷彿卸下了萬古的沉重負擔。
一個從未如此清晰、如此篤定的認知，如同初生的朝陽，驅散了長久籠罩在心頭的陰霾。
他知道，就在今夜，就在這間月光破碎的房間裡，人類與魂獸的命運軌跡，已經發生了不可逆轉的傾斜。
那懸在魂獸一族頭頂、名為“滅絕”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其寒光，第一次真正黯淡了下去。
從未有過的大石，在他心中悄然放下。
帝天緩緩收回凝視著月翼的目光，轉而落在林默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
他嘴角微動，竟勾起一個極其罕見的、帶著一絲看透世情的笑意。
“你今晚和我說那麼多，亮出這麼多足以驚世駭俗的底牌，”
帝天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洞悉人心的穿透力，“想必不是為了和我耍笑，逗弄一下我這頭老龍吧？”
他向前一步，龍瞳中銳芒閃爍：
“交了這麼多底，是為了讓我安心，讓我看清前路。但說到底，也是想從我這裡，換點好處，對不對？”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林默肩頭那隻魂力雪鴞鴞、霍雨浩和阿文身上那圓滿的魂骨輝光，最後又落回林默背後的月翼，視線最終卻停在了冰帝懷中那散發著溫暖氣運光暈的三眼金猊身上。
“你想讓瑞獸……一直留在你身邊？”
帝天的話語如同試探，也帶著一絲瞭然。
（角落裡的冰帝使勁點頭）
林默卻緩緩、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些活了動輒十萬年、幾十萬年的老怪物，果然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哪怕被技術震撼，骨子裡那份深沉的心思和算計也從未消失。
指望單憑展示誠意就換來對方無條件的傾力相助，還是太天真了。
他抬起眼，目光毫無避諱地迎上帝天那雙彷彿能看透靈魂的金黃豎瞳。事已至此，唯有坦誠。
“我需要你，”林默的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去幫我殺個人。”
殺……人？
這個答案顯然完全超出了帝天的預料！
他臉上那絲剛剛浮現的笑意瞬間凝固，隨即眉頭猛地皺起，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審視：“哦？”
他腦中念頭飛轉，瞬間想到一個關鍵問題：
“像你這樣的人類，天資之高，潛力之深，手段之奇，即便以我八十餘萬年的生命長度來看，也是生平僅見！你擁有造魂環、創魂骨、甚至重塑自身生命形態的偉力！為什麼……”
帝天的語氣充滿了不解與凝重，“按理來說你不應該是被所有人類捧著......”
林默直接抬手打斷這個熟悉的問題，直接回答了帝天的疑惑。
“因為我要統一整個所有的人類，所以會和所有人類勢力為敵。”
“所以我也沒有什麼師長前輩。”
他的視線撇了一眼角落裡偷偷吸著瑞獸的冰帝。
看著她墮落的樣子，一聲嘆氣：“恰好我選的護道者又搞不定這個人。”
聽到這個理由，帝天的目光更加凝重。
他緩緩開口問道那個核心的問題：“為什麼？你要統一人類？”
金色的豎瞳又恢復的之前的壓迫感：“或者說，你為什麼想要掀起人類間的戰爭。”
這樣的人類，所圖必定驚天！他的野心，恐怕會膨脹到一個連帝天都難以想象的地步。
但帝天深知，野心過於龐大，無異於玩火，稍有不慎便會引火燒身，被那野心的火焰徹底吞噬。
他死死盯著林默的神色，等待著那個關乎立場與未來的答案。
林默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直接回答那個“為什麼”，而是忽然抬起手，指向窗外天穹之上那輪巨大皎潔的滿月。
“因為我想到那裡去。”
林默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嚮往。
“啊？”
帝天瞬間錯愕！
他下意識地順著林默的手指看向月亮，又猛地轉回頭，眼中的困惑幾乎要溢位來：“……為什麼？！”
這個理由，比讓他去殺人更出乎意料，更匪夷所思！
“為什麼？”
林默反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彷彿這個問題本身才是不可思議的，“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未來的冰冷與篤定：
“這個世界上的資源——無論是魂獸賴以生存的森林，還是人類挖掘的礦藏，乃至天地間流淌的魂力——總有一天，會被我們用盡。當這鬥羅星被榨乾最後一絲養分，難道大家就一起坐在這裡等死？”
林默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屋頂，投向了那無盡深邃的星空：
“未知的世界，廣袤的星空，才是生命延續的唯一出路！為了探索它們，為了整個文明的火種能延續下去……”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帝天，眼神銳利如刀：
“第一步，我就必須整合現在如同一盤散沙、互相傾軋的人類勢力！集合所有人的智慧、資源、力量！這是走向未來的必經之路，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他停頓了一下，話語如同冰錐，刺向帝天：
“還是說，你們魂獸，在解決了眼前的滅族危機之後，就心滿意足，打算守著這片森林，永遠‘爛’在這個星球上了？”
帝天徹底愕然！
他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竟發不出任何聲音。
從未聽過如此……如此理所當然卻又如此陌生、如此宏大、如此……超越了種族、超越了星球、甚至超越了時間的理由！
他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人類少年。
月光勾勒著林默清瘦挺拔的身影，那張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狂妄，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和對未來的堅定執著。
他飛在天上八十萬年，目光所及不過鬥羅星的山河大地，靈魂卻被牢牢束縛在這片土地的爭鬥與生存之中。
而眼前這個人類，他的目光，他的靈魂，早已投向了他從未想象過的星空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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