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子此刻才恍然,當時穆老看似悲憤爆發的一戰,其用意竟如此深遠!
緊接著,一個念頭不可抑制地升起:“穆老!既然您早知道林默小子沒死,我們該立刻派人去找他啊!
此子天資縱橫,心智卓絕,掌控著如此駭人的技術,若流落在外……
若不為我所用,將來必成大患!”
玄子的擔憂發自肺腑,他太清楚林默的價值和危險性了。
穆恩深深地嘆息一聲,那嘆息如同穿越了無盡歲月,飽含著一種看透世情的睿智:“玄子。”
他注視著對方,語氣變得異常鄭重,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無形的重量:
“龍,終究是關不住的。”
“既然他一心想走,強留的結果只會是互相撕破臉皮,結下無法化解的仇怨。何不……就此結個善緣?給他自由,也給我們自己留下一條未來的後路?”
穆恩的聲音悠遠,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格局感,
“而且,玄子啊,你還看不透嗎?
他在此地的種種作為,弄出那些產物,甚至研究魂丹…
他心中想做的事,所圖謀的格局,我隱隱感覺,恐怕宏大得史萊克這個小小的學院池塘,都已經無法承載了。”
海神湖面上倒映著滿天星辰。
穆恩的目光落在玄子身上,帶著無限的期許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暮氣:
“今天和你說這麼多掏心窩子的話,不是為了責備,恰恰是因為看重。
玄子,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長,眼光一定要放長遠些。”
他那枯槁卻蘊含著強大力量的手,輕輕按在玄子寬厚的肩膀上,傳遞著無言的信任與託付:
“史萊克的榮耀固然重要,是我們立足的根本,但它並不是一切。”
老人深邃的目光彷彿穿透了歷史的重重帷幕,看向一個更純粹的起點:
“我們,終究首先……是一個學院。”
穆恩又是一聲長嘆。
“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與此同時,鬥靈帝國西南部,幽暗的無名山脈腹地。
月光被高聳嶙峋的峰巒切割成碎片,吝嗇地灑向一片天然形成的、被濃密古老樹冠遮蔽的山谷。
陰冷潮溼的空氣中瀰漫著苔蘚和腐爛落葉的氣息。這裡,成了聖靈教殘部在鬥靈帝國境內唯一的臨時藏身之所。
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寒冰。
人數稀少得令人心寒。
算上太上長老葉夕水,整個隊伍只有區區四人:
一位封號鬥羅(假面鬥羅),以及兩位魂鬥羅級別的教眾。
這幾乎是葉夕水從日月帝國聖靈教總部帶來開拓鬥靈分舵的全部“精英”班底。
她最初的計劃不可謂不“雄心勃勃
”——她和龍逍遙這黑白雙聖聯袂而至,先憑絕世武力尋一處隱蔽而魂力充沛之地作為基地。
然後由她和龍逍遙坐鎮震懾,假面等三人負責暗中蒐羅本土的弱小邪魂師以及那些被壓迫、走投無路的魂師“人才”。
按照她設想中理所當然的劇本,鬥靈本土那些在正派宗門追殺下苟延殘喘、資源匱乏的邪魂師們。
一看到聖靈教這面威震大陸的旗幟降臨,豈不應該是“壺漿簞食,竭誠歡迎”?
待站穩腳跟,發展出一定規模和觸角,她便與龍逍遙功成身退,返回日月總部,將這塊新地盤交給屬下打理。
然而,殘酷的現實如同最冰冷的刀刃,將她一切美好的預想瞬間撕得粉碎!
龍逍遙!她的龍逍遙!
那隕落在帝天手下、連屍骨都被強敵帶走的龍逍遙!
此刻的葉夕水,依舊穿著那身華貴卻沾滿塵土與枯葉的深紫色宮裝長裙,失魂落魄地坐在一塊冰冷的岩石上。
曾經睥睨天下的猩紅雙眸完全失去了神采,空洞地望著面前流淌的、反射著冰冷月華的小溪流。
她豐潤的嘴唇微微顫抖,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人彷彿一尊精美卻被粗暴打碎的瓷器,只剩下一具空殼。
龍逍遙的驟然隕落,帶走的不僅僅是她最重要的武力依仗,更是她漫長而扭曲生命中唯一能稱為“寄託”的存在。
那是她唯一願意交付後背,甚至扭曲心靈深處也存留著一絲複雜情愫的人。
這份沉重的情感與絕望,遠超下屬們的理解範疇。
假面鬥羅無聲地走到葉夕水不遠處,那張永遠被奇異魂導面具覆蓋的臉上雖看不清表情,但那雙透過面具孔洞露出的眼睛,卻充滿了憂慮與一絲難以掩飾的焦躁。
一股寒意沿著假面鬥羅的脊椎攀爬上來。
龍逍遙的死已經鑄成,但聖靈教在這塊陌生土地上的野心和任務,不能就此斷絕!
他必須做點什麼。
“太上教主,”假面鬥羅的聲音刻意壓低,帶著恭敬,卻又透著不容忽視的急迫,“屬下認為,當務之急,應當是您儘快動身,攜訊息返回日月總部,面見教主。將首席供奉…龍皇鬥羅隕落的訊息,以及帝天現身的情報,詳實上報。”
他頓了頓,觀察著葉夕水木然的反應,繼續道:
“此地,不宜久留,也暫無根基。
屬下斗膽請求,由我率領兩名教眾潛藏於此,蟄伏待機!
按照原計劃收攏本地魂師。
一旦有確鑿機會或得到總部新的指令,再行定奪。”
話語條理清晰,是當前局面下最現實、最可行的方案。
葉夕水空洞的眼珠似乎微微轉動了一下,目光極其緩慢地聚焦到假面鬥羅身上。
過了許久,久到假面幾乎以為她再次陷入呆滯時,她才極其微弱地點了點頭,喉嚨裡發出一個幾不可聞的、帶著氣音的“嗯”字。
彷彿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她再次垂下眼簾,變回了那座冰冷的石雕。
假面鬥羅看著她這副模樣,面具下無聲地發出一聲長嘆,沉重無比。
龍逍遙的死,帶走了太上教主的魂。
跟打擊了聖靈教的根!
極限鬥羅一共全大陸都沒幾位,在這裡不明不白地死了一個,簡直就是在他們心上挖肉。
他只能寄希望於總部的反應以及自己潛伏中能抓住的一絲渺茫機會了。
而作為一切罪魁禍首所在的望海城。
溫暖舒適的餐廳中,燈火通明。
眾人正圍坐在長桌旁享用著晚餐。
就在這一片溫暖、甚至有些喧鬧的用餐氛圍中,林默拿著勺子的手突然極其輕微地停頓了一下。
一股極其微弱、彷彿隨時會熄滅的靈魂火苗,帶著混亂、劇痛和無比的虛弱,如同投入深水中的一滴墨汁,在他那超越常人的精神感知層面暈染開來。
那氣息雖弱,卻帶著鮮明的烙印。
一道極其微弱的精神波動,無聲地順著某種冰冷的介質艱難地傳遞過來,充滿了驚懼、茫然和刺骨冰冷的劇痛:
“這是…哪裡?我…還…沒有徹底…隕落?”
林默臉上的輕鬆表情瞬間被一種冰冷的興味所取代,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弧度。
霍雨浩幾乎是立刻捕捉到了林默那微不可察的情緒變化。
他抬起頭,看向林默,眼中帶著詢問:“林默哥,發生什麼事了嗎?”
眾人的目光也隨之投了過來。
林默放下勺子,微微一笑,“龍逍遙似乎睡醒了。”
霍雨浩瞬間瞭然。
他面色凝重地點頭,眼神深處也掠過一絲複雜。
林默的目光掃過桌上,最終鎖定在正陶醉於美食之中、腮幫子鼓鼓的冰帝身上。
他敲了敲桌面,喚回冰帝的注意力:“冰帝。”
“嗯?”
冰帝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碧綠的大眼睛看了過來,帶著被打擾美食的不悅。
林默的語氣平靜:
“吃完之後,和我走一趟吧。”
“我有些新的想法,對你來說,似乎是個好東西。”
冰帝雖然被食物牽絆,但對林默口中的“好東西”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她漂亮的眸子亮了起來,重重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話說到底是什麼東西?”
林默看著這好奇的冰帝和似乎也很好奇的霍雨浩也不打算賣關子。
“是魂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