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最後一夜

漓陽率先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

他走上前，不由分說地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然後自己坐下，再將她安置在自己結實的大腿上，用故作輕鬆的語氣說道：

“那就等這場仗打贏了，我們再找個地方好好烤一次。嗯……我負責生火。”

會有勝利的那一天嗎？

黎願不知道，前方是深不見底的迷霧和幾乎令人窒息的強大敵人。

但她看著漓陽眼中的笑意，看著周圍其他幾人投來的、帶著同樣期盼的目光，她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將這個承諾刻進心裡。

“好。”

她開始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投餵。

蕭祁細心地為她切好肉排，裡維綸將最甜的漿果遞到她嘴邊，查希爾沉默地為她倒了一杯溫熱的能量飲料……

她一邊吃著，目光一邊緩緩掃過圍坐在身邊的每一個人。

這段時間高強度的消耗、精神的緊繃和責任的重量，讓所有人都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些，稜角更加分明，但也讓他們以驚人的速度成熟蛻變。

路易眉宇間的威勢愈發深重，真正有了執掌權柄的上位者氣度。

蕭祁那雙本就深邃的暗紅色眼眸更加令人捉摸不透，可週身散發的氣息卻讓她感到無比安心。

漓陽身上那股無法無天的乖戾收斂了許多，沉澱為一種更具壓迫感的沉穩。

伊森不再僅僅是那個沉浸在實驗室的純粹學者，眉宇間多了屬於頂級醫者的悲憫與看透生死的冷靜。

伊萊身上曾經屬於天之驕子的、略顯張揚的驕傲淡去，化作了融入骨血般的堅毅。

查希爾原本糅合了溫柔與清冷的氣質，被戰火打磨出內斂的銳氣，像一塊絕世美玉，終於初綻驚世的光華。

而裡維綸……他似乎依舊是那副萬事不縈於心的散漫模樣，只有在看向她時，那雙漂亮的深藍色眼眸中會迸發出毫不遮掩的欣喜笑意。

只是，他的頭髮在不知不覺中長了許多，深藍色的微卷髮絲已經可以用一根簡單的發繩在腦後束起一個鬆散的馬尾。

黎願有些恍惚地看著裡維綸腦後那一小束隨著他動作輕輕晃動的深藍髮絲，恍然間，彷彿看到了具象化的時間在靜靜流淌。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能看到裡維綸的頭髮長一些，再長一些。

她真的很喜歡他們，每一個都喜歡。

正是因為有了他們的存在，她才開始喜歡這個曾經覺得冰冷、殘酷、不那麼美好的世界。

就像是……就像是，一隻在風雨中疲憊孤單地飛行了許多年的鳥兒，終於找到了可以棲息、可以安心依靠的巢穴。

一個令她無比心安的、溫暖的巢穴。

為了守護這個來之不易的小家，她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放棄自己的生命，哪怕是燃燒自己的靈魂。

最後一夜的溫暖與喧囂，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在狂風中拼命搖曳卻依舊努力散發著光與熱的微弱燭火。

不管身在局中的人內心有多麼不捨，多麼希望這光芒能永遠持續下去，但當黎明的指標無情劃過，當戰爭的號角吹響，人們終究要掐滅這最後的暖意，直面冰冷而殘酷的現實。

第二天清晨，當初升的恆星光芒再度透過舷窗，映亮駐艦內部的金屬廊道時，所有的溫情與放鬆都已如同潮水般退去。

每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暫時地將昨夜的一切柔軟封存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眾人的眼神恢復了絕對的冷靜與專注，默默地、堅定地投入到即將到來的那場決定文明生死存亡的終極戰鬥之中。

所有的力量都已凝聚，所有的準備都已就緒，只等待著那決定命運的一刻，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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