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林夢秋會轉頭看看他。
陳拾安連掃地都很認真,從他的表情裡,也看不出來什麼‘因為打掃衛生而不爽’,有的只是細緻和認真。
他的速度很快,破舊的掃帚在他手裡格外聽話,他開始掃第二組的時候,林夢秋才把第四組掃到一半。
“你在山上的時候,只有你跟你師父兩個人?”
少女的聲音突然在教室裡響起,聲音不大,足夠他聽清。
“對啊,還有一隻貓。”
“貓?”
“嗯,很胖的黑貓。”
陳拾安一邊打掃一邊說話。
同桌兩天了,這還是林夢秋第一次問起他山上生活的事情。
“那你平時在山上是不是要做很多……家務?”原諒她一時半會兒想不到像‘家務’一般恰到好處的形容詞。
“嗯,不過我們一般叫‘勤雜’,觀裡的勤雜基本都是我負責的。”
“勤雜要做什麼?”
“每日醒來要去泉眼那邊挑水,把水缸補滿,接著準備早飯,道觀後院那邊還養了雞,吃過早飯後得餵雞,午時前要準備好午飯,午後閒時,要清掃道觀庭院、擦拭殿堂桌椅、清理果盤茶碟、案几香爐、清理雜草……外院牆那塊還種了菜,每日傍晚得澆菜,尋一些長得好的摘了,差不多就可以準備晚飯,然後燒水洗澡了。”
“……這麼忙嗎。”
“不忙啊,一件一件都有固定的時間和安排,有些也不是需要日日做的,久之自然就成了習慣,見到水缸空了就會想著去打水,見到庭院落葉就會去打掃。”
“那你還有時間修道嗎。”
“先生活,再修道。我們道觀又窮又破,可沒其他人來服侍我和師父去專心修道,我師父也說,脫離了生活的修道,未必修的是正道。”
“那你幾歲開始做這些的?”
“記事起吧,就開始挑著能做的做了。”
“……你師父不做嗎?”
“我懂事後,我師父就不再研修了,他每日只負責教我、負責維持道觀生計。”
“……”
林夢秋很難切身體會得到陳拾安說的這些,僅能從這隻言片語間去想象那樣的生活。
真的是……跟她所認知的生活完全不一樣啊。
發呆的時候,兩人的掃把在第三組的中間相遇了。
林夢秋有些慚愧,陳拾安都掃了兩組半了,她只掃了一組半。
不過顯然陳拾安不在乎這些,他去拿來簸箕,將掃出來的灰塵垃圾清理走,又抬頭看著她問:
“班長,你會做家務嗎?”
“……肯定會了。”
“都會什麼?”
“掃地拖地擦桌子擦窗戶,誰都會吧。”
說是這麼說著,但少女卻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畢竟會做不代表有去做,她已經好久沒做過家務了,老爸也不用她做家務。
非要說什麼家務的話,要麼是自己主動去找的活兒、要麼是老爸吩咐的活兒,跟陳拾安這樣把‘勤雜’融入到骨子裡成為一種本能習慣相比,真是差好遠。
“那班長你會做飯嗎?”
“……不會。”
“煲飯呢?”
“會。”
“燒開水呢?”
“這誰都會好吧!”
林夢秋抬起頭,原本弱弱的聲音也變得相當有底氣起來。
以至於陳拾安以為她說的不是‘會燒開水’,而是‘會造火箭’一般了不起。
呵呵……
看來班長跟小知了也半斤八兩,都是‘燒開水’之境嘛……
陳拾安認識的女孩子不多,兩相一對比,會做家務、會做飯、會煮綠豆糖水的婉音姐,簡直是另一個維度的境界了。
……
打掃完衛生之後,兩人就像早上那樣一起拎著垃圾桶下樓倒垃圾了。
不過這會兒明顯比早上有默契多了,至少在提起垃圾桶往教室門口走的這段路,垃圾桶沒再著急地撞陳拾安的腳後跟。
嗯,也可能跟這會兒班裡沒其他人、不用上早讀課有關,少女顯得更悠閒了起來。
倒完垃圾回來,垃圾桶放好,掃把擺好,今日的值日便算是結束了。
陳拾安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五點三十五分了,距離上晚自習還有一小時。
他還缺飯沒吃。
林夢秋還缺飯沒吃、澡沒洗。
時間總是夠用的。
“班長,要一起吃飯不?”
陳拾安自然地發出邀請。
林夢秋拿紙巾擦了擦手,表情平靜,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
正當陳拾安準備再重複問一次時,少女說話了——
聲音像浸過清泉的瓷片,輕輕碰在空氣裡,沒有絲毫波瀾。
“你不跟溫知夏一起吃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