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哥和父親都提醒過蘇錄,墨義題作答完整的標誌是句號,而不是讀號。也就是一個完整的意思表達結束。
所以只一個‘闢焉’是不夠的,還得把後頭四句:‘之其所賤惡而闢焉,之其所畏敬而闢焉,之其所哀矜而闢焉,之其所敖惰而闢焉。’一起寫上才對。
線那麼短,答案卻這麼長,這不是坑爹嗎?!
可是人家書院也有話說,誰讓你在卷子上作答了?答題紙上可是空白一片,還不夠你寫的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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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覺得這惡意不夠重的話,還有更缺德的。書院會專找幾道容易混淆的題目來坑你——
比如:‘仁者人也,_______’和‘仁人也,_______’
前者出自《中庸》,答案是‘親親為大。’
後者卻出自《孟子》,答案是‘不可失也。’
還有《論語·里仁》裡的‘君子懷德’,《論語·顏淵》裡的‘君子之德’……這種孿生刺客在‘四書’裡,著實潛伏了不少。畢竟都是孔門的經書嘛……
而且這種題目,往往會在試卷後半悄悄埋伏,考生已經答得頭昏腦漲了,一個弄不好就會中招。
這就體現出提前做過真題的優勢了。因為容易混淆的題目終究就那些,蘇錄基本都在大哥給的卷子上練過了,一看就會警覺,自然不會踩到坑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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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道題一口氣答完,蘇錄重新蘸了蘸筆,又馬不停蹄開始謄抄。
書院給的答題紙,是一張尺二見方的毛邊紙,色澤淡黃,綿軟細膩,比蘇錄用過的所有紙都好,當然他也沒用過什麼正經紙……
按要求在卷首行寫上名字後,蘇錄便另起一行,從右至左,奮筆疾書!
經過一百多天的訓練,他的小楷已經頗為工整了。而且長時間大量抄書,也把他的速寫練出來了——
筆鋒在紙頁上碾出細微的沙沙聲,像春蠶啃噬著桑葉。不到盞茶功夫,考卷上已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小楷,行距整齊得像一壠壠高粱田。每個字的骨架都如高粱稈般,帶著幾分瘦硬的骨力;撇捺舒展如高粱葉,順著稈子的勢頭輕輕鋪開,收筆處帶著鋒稜。
筆畫間雖無飛白的靈動,卻字字穩穩當當,透著初學的認真與規整……
最神奇的是那支白雲筆,筆鋒在快速遊走中,始終聚成針尖大的一點。蘇錄一直寫到最後,那筆尖的毫毛都沒有散開,跟他之前用的那些禿筆,簡直判若雲泥。
停筆後,他又快速瀏覽一遍答卷。
不得不說,小字就是藏拙,只要寫得工工整整,打眼一看就很舒服。雖然細看依舊毛病不少,但閱卷人也沒工夫端詳他的筆畫,自然不會扣他的卷面分。
剛剛檢查完最後一個字,雲板再度敲響,蘇錄便擱下筆抬起頭來,稍稍活動下久經鍛鍊的麒麟臂。
考場的眾生相也映入他的眼簾,只見有的考生還在奮筆疾書,速度快到彷彿要拉出殘影……
有的考生則早就檢查完畢,一臉的百無聊賴。更多的考生雖然擱下了筆,眼睛卻沒法從卷子上離開,好像能再看出幾個字來似的……
“停筆!”那位監考老者還算不錯,又警告了一遍。
可還是有考生置若罔聞,死皮賴臉道:“先生容我,再答最後一題……”
老者搖搖頭,牛馬副監考便跳過那些還不肯交卷的,直接收完了其他人的卷子,呈到老者手裡。
之後再想交卷的,副監考也收。但收上來便當著他們的面,在卷首寫下‘超時’二字……
幾個考生呆若木雞,全場噤若寒蟬。
這時,老者沉聲對幾人道:“你們請出去吧。”
“我還沒考下一場呢。”少年帶著哭腔。
“你們沒有下一場了。”老者搖搖頭,再不肯通融。
說完便和那牛馬學生抱著卷子走了。
幾個少年只好哭著出去了。
屋裡的考生也來不及幸災樂禍,他們要在這裡等待命運的宣判。
他們有的伏案休息,有的交頭接耳,也有不少人在抓緊時間默背下一場的內容……
蘇錄卻從書包裡摸出個飯糰子,解開外層的荷葉,裡頭是熟米飯裹著少量的鹹菜,細嚼慢嚥吃起來。
這是為了補充能量,避免低血糖導致的頭暈,注意力渙散。
好吧,那都是藉口,其實他就是饞了……這可是白米做的飯糰子啊,蘇錄這輩子還沒吃過白米呢!
吃的時候,他什麼也不想,只全心全意品嚐每一口。
看他吃得這個香啊。不少考生都暗嚥唾沫,後悔怎麼沒帶點吃的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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