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文筆,提升兩年怕都不夠啊……”錢懷仁忍不住潑了盆冷水。
“文筆這東西是可以提升的,不會阻礙他最終的高度。”朱琉擺擺手,譏笑道:“尤其是在我大明。”
說著他忍不住吐槽道:“因為我朝就沒有幾個拿得出手的文章家。不說跟秦漢比了,就是八大家,本朝也無人能及。”
“山長這話過了吧,不說開國的劉宋高楊,就是眼下的錢王、七傑,哪個文章都堪比古今吧?”錢懷仁苦笑道。
其實他心裡也是這麼覺得,不然為什麼一讀文章還是秦漢唐宋?
但也不能滅本朝威風啊……
“不過是矬子裡面拔將軍。幾百年後,秦漢唐宋的文章依然光耀千古,本朝的這些應景貨,早就埋沒到故紙堆裡,無人問津了……”朱琉悵然一嘆道:“生時文章已死,真是無趣啊。”
“所以七傑才要推行復古運動嘛。”錢懷仁笑道:“文壇就此重生也未可知。”
“誰知道呢?”朱琉似乎對文壇的事不感興趣,淡淡道:“讀書人在這年月,還是快點把八股作通,早點出仕治平為正途。”
“那是自然,如今的讀書人囿於書齋,不都是為了科舉嘛,還有幾個是為了做學問的?”錢懷仁嘆息道:“可惜山長都科場艱難,我們就更不敢奢望了。”
“沒辦法。”朱琉長長一嘆道:“越行到高處,你就越能感受到老天的不公。凡人和天才的差別,是一生也無法彌平的。”
“不用去太高的地方,在山長面前我們就能感受到。”錢懷仁半恭維半說實話道。
“說不定,我們又能看到希望了。”便聽朱琉幽幽說道。
“山長說那小子?”錢懷仁終於瞪起眼來。不過雖然山長說了這麼多,他還是覺得荒謬。
“現在當然不行,但讓他在這條路上繼續鑽研下去,肯定還會給我們帶來更多的驚喜。”朱琉仰頭望天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惟願他能成為一座真正的高山。”
“既然山長如此看重他,昨天就不該給他零分。”錢懷仁輕聲道:“這樣給那孩子的壓力太大了。”
“規矩是不能壞的,一旦被壞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朱琉一本正經道:“再說那小子既然能三個月考進書院,一天就會破題,兩個月掌握文法義理。我很期待他下個月,會不會在文辭上也有明顯進步。”
他才不會告訴錢懷仁,已經偷偷把秘籍傳給了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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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蘇錄雖然得了秘籍,卻也沒有忘乎所以。身為資深做題家,他太清楚技巧永遠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
沒有硬扎的實力打底,再多的技巧也只是花架子,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
所以蘇有才每晚的‘聲律課’非但沒有停,反而從半個時辰延長到了一個時辰……
為何叫‘聲律課’而不是叫‘作詩課’?因為蘇錄目標很明確,就是透過學習詩的格律,掌握平仄音韻,來提高自己的文辭。
至於做詩本身,能摟草打兔子,順道學會了也好,學不會他也不是很在意……
而且他從開學至今,一直在進行屬對訓練,不光上下學路上和蘇淡練。晚上回來也會和老爹來上一陣,把這種令人愉悅的文字遊戲,當做親子活動了屬於是。
經過兩個月的對仗與押韻訓練,蘇錄積累了對音韻一定的感知,這晚蘇有才拿出了一本泛黃的《洪武正韻》。
“對偶你已經基本掌握了,今天開始教你辨韻部、識平仄。”蘇有才每個毛孔都透著歡欣。並非因為工作環境順心,而是比起面目可憎的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才是他的興趣所在。
“你既然心不在作詩上,我就不給你講太多古體近體、律詩絕句,直接從平仄和押韻講起。”他中氣十足地對蘇錄道:“先說平仄……”
說著以手擊節,析平仄之別道:“平聲平直舒緩,仄聲曲折勁急。平仄在詩詞中相間對立,聲調便可鏗鏘有力。所以,自南朝永明詩體起,每一詩句的平仄皆遵循嚴格規定。”
“在詩句中,可分成平平、仄仄和單平、單仄四個基本單位,名叫‘步’。作詩便是一個由‘音’組成‘步’,再由‘步’組成‘句’的過程。”
“每句開頭的第一‘步’,一定是雙音步。比方五言平起,第一句是‘平平仄仄平’;五言仄起,第一句便是‘仄仄仄平平’……”
“此外,平仄還要相對、相粘、相錯。不作詩的話,你也沒必要深究。攏共就那幾種平仄,你硬背下來,寫文就夠用了……”蘇有才頗為怨念地看蘇錄一眼,顯然對他只學格律不學作詩很有意見。
“嗯嗯。”蘇錄乖巧地點點頭,他知道老爹只是抱怨幾句,不會教給自己任何‘無用’的東西。
“必熟記韻書中字之平仄,方無乖律之失。”蘇有才這才開啟那本《洪武正韻》道:
“韻分四聲七十六條,其中上聲、去聲、入聲為仄,剩下是平聲。不管是作詩作對還是作駢文,都必須押韻,同樣要用到韻書。”
他深情撫摸那本包了漿的《洪武正韻》道:“每次正經作詩,為父都要靠它擇韻字、驗韻部,校全篇、核聲律。我兒以後也要隨時帶在身邊。”
蘇錄看那《洪武正韻》中,平聲二十二韻,分別為‘東支齊魚模皆灰真寒刪先,蕭爻歌麻遮陽庚尤侵覃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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