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提議引來不少同學的附和,尤其是程萬舟,至少遠足不會被扒衣服扔河裡。
“我當然想過,但前段時間不是鬧都掌蠻嗎?”馬齋長躺在熱乎乎的大石頭上晾乾,懶洋洋翻個面道:“我爺爺都不讓我離開鎮上,更別說進山了。”
“是,我老子也讓我注意安全,都逼著我住在書院了。”同學們也紛紛附和。
蘇錄心中一動,問道:“那現在呢?”
“應該沒事了吧。”馬齋長道:“前陣子聽我爺爺提過一嘴,好像那夥都掌蠻已經落網了,供述說他們不是主動出山作案的。”
“啊,難道有人僱的他們不成?”眾同窗來了興致。
“好像還真是。”林之鴻已經穿戴整齊,他父親是瀘州衛的鎮撫,雖然沒馬千戶那麼有實力,但訊息靈通得很。
“上回我回家,藺城都戒嚴了。不過聽我爹說是宣撫司內鬥,跟咱們漢人關係不大。”
“這樣啊……”眾同窗聽說是羅羅人內部的事情,就沒什麼大興趣了。大家雖然同在永寧,但並不生活在同一個世界。
“講講,講講。”蘇錄卻格外感興趣。
‘蘇兄’事情,林之鴻自然要知無不言,便略一組織語言道:“這事兒得從八年前說起,當時上任永寧宣撫使奢繼業早逝,他的妻妾為了爭奪宣撫使之位,鬧得不可開交,我當時雖小,卻也有些印象。”
頓一下他又貼心地補充點背景知識道:“蘇兄可能有所不知,羅羅人跟咱們不一樣,他們不光可以父死子繼,而且母親可以接兒子的班,妻子可以接丈夫的班,甚至兒媳婦都能接公公的班,當然女兒更沒問題了。”
“我知道,當年的奢香夫人嘛!”李奇宇笑道:“還有現在的永寧宣撫使奢賽花,不就是上任宣撫使的正妻嗎?”
“沒錯。”林之鴻點頭道:“不過雖說直系親屬都可以接班,但還是有區別的,通常兒子優先於女兒,而妻子和母親只會在下一代未成年時,才暫掌土司之位。”
說罷他迴歸正題道:“而當時奢繼業死後,留下了一妻一妾,正妻就是奢賽花,妾室叫奢紫英。奢賽花只有一個五歲的女兒,叫奢雲珞。奢紫英卻有個三歲的兒子叫奢雲明。”
蘇錄不禁暗贊,學霸就是學霸,講起故事來也是有條有理,細節清晰。
“奢賽花和奢紫英就為了宣撫使之位爭開了。兩個人比條件,奢賽花是正妻,先下一城;但奢紫英有兒子,扳回一局。不過奢賽花的女兒要大兩歲,最後奢賽花險勝。”
“據說當時支援奢紫英的也大有人在。那些人逼奢賽花答應了,等到奢雲明成年之後,就要把位子傳給他,這才不再反對她接位。”林之鴻譏諷一笑道:
“但嚐到了權力的甜頭,怎麼可能甘心讓位?而且這女人非常有手段。八年裡,將各部的頭領都綁上了自己的戰車,跟朝廷和三衛的關係也經營的很好。”
“相反,奢紫英那個愚蠢的女人,相信了奢賽花的許諾,居然什麼都不幹,眼睜睜看著她做大做強。”
“不是誰都有政治才能的。”蘇錄笑道:“大部分人你就是給他實際的權力他都不會用,何況奢紫英還只有影響力。”
“蘇兄真是一針見血!”林之鴻讚一聲道:“徹底掌控局面後,奢賽花開始頻頻把女兒推向前臺,比如羅羅人祭祖時,讓女兒獻祭……瞎子都能看出來,她準備把奢雲珞立為繼承人。”
“這下奢紫英急眼了。”林之鴻接著道:“就買通了都掌蠻,準備在奢雲珞省親的路上幹掉她,結果不知出了什麼岔子,總之那丫頭命大,居然隻身逃了回來。”
“她沒說怎麼逃回來的?”蘇錄忙追問道。
“蘇兄關心的點兒好奇怪啊。”林之鴻看了蘇錄一眼。
蘇錄訕訕笑道:“就覺得奇怪,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自己逃回來?”
“奢雲珞說,是她的護衛蘇呷引開了都掌蠻,掩護她逃出生天,最後遇上了前來搜救的大部隊。”林之鴻點點頭,咀嚼著疑點道:
“不過我爹說,發現蘇呷遇害的地點,與發現奢雲珞的地點相距十餘里。蘇兄可能沒走過山路不知道,這十餘里對一個平日裡足不沾塵的千金小姐,無異於死路一條。奢雲珞卻只用了半個晚上就走出來了,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蘇錄一臉無知。
“意味著她全程沒有迷路,沒有走一點冤枉路,這是很多老兵都做不到的,只有富有叢林經驗的獵戶才行。”林之鴻最後道:
“所以我爹判斷,肯定有獵戶幫了她,但她可能是為了自己的名聲著想,堅決不承認罷了。”
“好好。”蘇錄讚不絕口。聽到奢雲珞居然真的保守了秘密,不管對方初衷如何,他心裡懸了兩個月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不然這世上聰明人那麼多,只要她給出線索,早晚會找到他們爺們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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