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這種充斥著文化挪用,不尊重當地歷史只是借古埃及文明的殼子但通篇個人英雄主義的電影沒啥好感,於是恭維道:“對啊奧康納真是太厲害了,大家都為了救他的老婆孩子前赴後繼。好個人格魅力。”
聽我這麼說,那個美國人像是見了知音,要不是他假期女朋友想去找別人繼續社交,怕是還要跟我聊下去。於是我和善地和他們道了別。
那對洋洋得意的男女走了以後有人不加掩飾地笑了一聲兒。
我沒想到周圍還有別人在。沒等扭頭找,邊兒上就站過來一個人。
是那個陰魂不散的亞諾。這傢伙上次也是蔫不出溜兒地湊到我邊兒上,總覺得碰上他不會有什麼好事兒。
我問他你笑什麼。
“這裡還是有人能聽懂反諷的。”亞諾喜氣洋洋地說。
“這裡也有人不知道啥叫非禮勿聞。”我也回給他一張笑臉。
我倆這起手式就不怎麼溫和。
對視了一會兒,亞諾先熱情地說:“又見面了,樂於助人小姐。”
“這不是我們的收藏家先生麼?”我哼笑一聲,“不過很遺憾我現在已經不當值了,有事兒還勞煩您另請高明。”
亞諾沒受我冷言冷語的影響,還是帶著那副笑臉:“剛剛那位女士說得沒錯,我喜歡你說英語的方式。上次見面時間倉促,沒能多聊聊。”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面上還耐著心跟他說:“多謝誇獎,其實你該聽聽我說中文。”
這回亞諾驚訝地挑起他的眉毛:“我還以為你是中國人?”
我點點頭說我是啊。
一愣過後他哈哈笑了起來。
亞諾這個人無聊又危險。前段時間他在蘇世德拍賣會上用一場個人秀攪合進來不少勢力,現在又沒事兒人一樣地出現在279和各種勢力交匯的埃及。
說到各方勢力。我剛剛特意在會場裡看了一圈並沒見到瑞亞,也不知道她是因為沒拿到【永恆之眼】所以乾脆沒來,還是有別的打算。
我不願意搭理亞諾,可這義大利人壓根兒不會看人臉色,非湊在我跟前兒沒話找話。
瞧這意思他果然在倫敦就是特意接近我的。我甚至懷疑這個【永恆之眼】的前任擁有者很可能掌握了一些關於我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資訊。因此他才會沒來由地三番兩次往我身邊湊,為的要麼是從我這裡套出什麼情報來,要麼就是確認一些事情。
然而無論是什麼,我都是決計不能讓他得逞的。
不鹹不淡地打了半天哈哈,亞諾突然開心地朝我身後揮手,像是瞧見了熟人。我趁勢要走,被他叫住了。
“煜,我有個朋友也來了!他也是中國人,我介紹你們認識呀?”
我對亞諾和亞諾的朋友都沒興趣,牽扯多了指不定還得被他拉去“幫忙”。然而又聽見亞諾朝我身後熟絡地招呼了一聲兒:“lee!來這裡!”
聽到這個名字我愣了一下。不由得轉過身,看著亞諾的朋友走過來。
那是個白白淨淨的年輕人。雖然身量高挑,卻看著像是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和周遭觥籌交錯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可無怪乎他能和亞諾當上朋友。就這短短几步路,他已經微笑著和好幾個人打過招呼了。看來也是個好交際的。
來者那張臉雖然看著嫩,神態卻是沒有一絲稚氣,這讓他身上那種少年老成的勁兒就尤為的明顯。可等他帶著點兒笑意近前來,那不和諧又消融了。
亞諾熱情地介紹著:“lee,這是煜。我們剛認識不久,但是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然後又轉向我,拍著那小哥兒說:“這是我的朋友月臣,一般我叫他lee。”
亞諾特意地說了那人的中文名字,又多此一舉地宣告:“你們都是中國人!”
他朋友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禮貌地看向我。那笑容不膩味也不疏遠,真摯得讓人招架不住。
這人真的是知道如何展示那優越的五官條件,我差點兒就被美色迷了眼。
要不是我認得這張臉的話。
原來他就是尹月臣。怪不得阿天怎麼都找不到他的資料,尹家需要他來擺脫千年困境,279也非他不可。而我就在剛才還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我看著這年輕人四平八穩的笑臉,依稀還能找到幾分他小時候的模樣。原來記憶這麼神奇,本以為忘了的事情,在這一瞬間鮮活了起來。
十幾年前短暫的夏天裡我見到的那個怯生生的,熟悉的,會笑會鬧彆扭還會玩壞的小屁孩兒跟面前這個陌生的看不出深淺甚至分不清敵友的人不太嚴絲合縫地迭在了一起。我才體會到什麼是五味雜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倒是這人先開口了。
他笑著說:“好久不見。”
在埃及土地上美國人地盤裡的觥籌交錯都淪為背景。
這可真是一場盛大的重逢。
我也笑了起來。
“是啊,好久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