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埃及方面的發掘許可到手,滿街已經都是糖炒栗子的香氣了。
由於文物流失的歷史原因,世界各國去埃及進行考古發掘的隊伍都需要經過嚴格的審批。中國從來沒掠奪過古埃及文物,故而作為中國考古隊的成員前兩年我的發掘許可都是順利到手,只是今年卻遲了許多。
倒是大英博物館在埃及的一個專案前段時間通知我,說很久以前我提交的申請透過了。他們期待和我合作進行研究,還許諾了一大筆研究經費。
現在中英兩邊都發出了邀請,我倒是成了香餑餑。
上一個考古季,我在中國埃及合作發掘的工地底下意外地發現了一座古埃及神廟。那個意外都能算得上是一個考古事故了。不過我雖然是始作俑者,卻也只是個倒黴的受害者。
這事兒得從去年年底開始說。
埃及的考古季基本上是從十月到次年三月。畢竟是非洲國家,夏天熱起來可不得了。在過去兩年裡我每回都是趁十二月到一月的聖誕節假期跟著中國的考古隊去埃及實習。
我一直對古埃及神話裡一些自相矛盾的地方充滿興趣,曾經被眾神庇佑之地到底存在著多少人們還未曾發掘到的秘密。
去年冬至前後我們考古隊在神廟遺址發現了座奧西里斯的青銅立像。那古埃及冥神的青銅立像大概40公分那麼高,對於我們工地來說是很突破性的發現了,引得大家一陣激動。
對於考古第一現場來說,每次發掘出了物件我們都要記錄出土的時間,座標點,文物材質和名稱。
比如這個奧西里斯神的青銅立像。出土時間是中國埃及聯合考古第二期-簡稱中埃考古第二期,材質是青銅,名稱是奧西里斯立像。至於發掘文物的座標點,這個就得用全站儀測了。
我們工地用的是經典款全站儀。精準是精準,可每天上工了都得要先建站。
我們中埃考古工地使用的是大地座標。這是沿用法國隊當時留下來的基準點。在上世紀前半葉,有來自法國的考古隊曾經在這裡進行過發掘。由於這天一早兒就發掘出了奧西里斯青銅立像,全站儀還沒來得及建站。我自告奮勇,拿著稜鏡去跑基準點。
建站是個基礎操作。除了和我配合的劉老師以外,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
中埃考古隊所在的這個卡爾納克神廟群北邊的考古工地統稱孟圖神廟區。孟圖神是古埃及的戰神,最早關於孟圖神的記載可以追溯到古王國時期。孟圖神廟的遺址大體上分為兩個部分。西邊主要是古埃及第二十二到第二十六王朝的小神廟遺址;東邊是孟圖神廟和瑪阿特神廟的遺址。
瑪阿特是古埃及真理和正義的女神。古埃及喪葬文字亡靈書裡描繪過死者需要透過一個審判,屆時死者的心臟和一根羽毛會被放在天平的兩端。若是心臟比羽毛沉,那就證明死者沒有透過審判,反之死者就可以透過審判,得以隨著冥神奧西里斯得到重生。這個審判裡的羽毛,就是瑪阿特女神頭頂上的那根。
建站需要用到的其中一個基準點在瑪阿特神廟東南角的牆上面。
這邊還沒有進行大規模發掘,牆外雜草叢生。我從西牆爬上去,走到東南角。待找到法國人留下的點,正要立稜鏡的時候聽到後面瑪阿特神廟裡有狗叫。前兩天有隻母狗在那兒生了小狗,後面一家子都被我們招安成為了隊狗。正好我們考古隊現階段發掘的重點不在神廟內,就沒去打擾它們。
可誰知立好了稜鏡,卻聽得犬吠聲突然激烈了起來。緊接著一隻狗突然從神廟裡竄出來,一下子正好懟在我膝蓋窩上。那慌不擇路的莽勁兒直接給我從牆上帶下去了。
我可真的是萬萬沒想到能遭遇這個。
好在神廟周圍淨是肆意生長的野草,那些年輕的阿拉伯工人還沒來得及盡職盡責地把它們剷除了,也算是有個緩衝。不過這一跟頭從兩米多高摔下來沒要了命也讓我且趴了會兒。
剛一栽下來就聽見那邊兒劉老師喊我。顧不得眼前還黑著,我運運氣喊了句“我沒事兒!”結果肋叉子生疼。等緩過勁兒去我努力想在劉老師來之前從地上爬起來。畢竟被一條狗從牆上撞下來,還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實在有損形象。誰承想剛把手撐在地上,就感覺到了一陣鑽心的疼。這野草是比那土地軟乎,可是邊緣很鋒利,把我手掌都割破了。我嘶了幾聲,又半天沒喘過來氣。看著眼前的血跡心說這工傷是沒跑兒了。
剛剛把我撞下來的那條狗倒是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在不遠處夾著尾巴轉悠。這狗我也認得,應該是那窩小狗的爸爸。不過今天這孫子別想從我伙食裡分到吃的了,都給那個狗媽媽。我一邊兒叨叨著,一邊兒忍著疼用手撐住地想要爬起來。可不動彈不要緊,一換姿勢就感覺手底下按著的地面在往下陷。
這可不得了。
我趕忙後仰,保持著鯉魚打挺的姿勢把重心壓到了下半身上。這也得虧是我最近勤加鍛鍊,不然光憑大團結的五花兒肉可沒法兒撐得住這個姿勢。只是不合時宜的得意沒能持續多久。塌陷還在繼續,而且頗有著向我靠攏的趨勢。
這時候劉老師趕到了。他朝我喊“快往左邊去!”我顧不得想為什麼,立刻照做。問題是現在我的腿不聽使喚,手也沒地兒放。沒辦法我只能就著這個姿勢,使勁兒往邊兒上一滾。顧不上臉也被草劃了口子,滾了三四圈兒才敢停下。
我頭暈眼花地趴在地上。
劉老師貼著神廟的牆走過來,停在了我旁邊。“小王,你覺得自己能站起來麼?”
我有氣無力地說:“應該可以。但您先讓我緩緩。”
劉老師沒給我緩緩的機會,他沉聲說:“你最好現在就起來。”
這會兒劉老師已經繞到我左前方了。我抬起頭,他示意我先把手伸給他。我借力站了起來。劉老師小心地避開我胳膊上的傷口,扶著我往左邊又走了走,這才讓我往回看。
這一看嚇出我一身冷汗。
怪不得劉老師剛剛要讓我抓緊起來呢。那個塌陷已經擴散到了剛剛我趴著的地方。這一驚之下我沒忍住倒抽了一口氣,再一次眼前一黑。劉老師撐住我,輕聲說:“你別亂動。我給領隊打個電話,他們現在都在西邊的探方那呢。”
道過謝後,我推說不用麻煩領隊了,自己還能走。
劉老師堅持:“現在貿然走路很可能會再傷到腿。再說了,這地面突然塌下去,也總得叫領隊過來看看。”
我一聽也是,就沒再推脫。而且面子丟不丟先不說,我這裡子是真的疼。
通知完領隊來抬我以後我倆遠遠的研究起那個塌陷。
我邊看邊覺得不對。就算是我再怎麼肉大身沉也不至於能憑空把地壓個坑吧?難不成這是千年前的豆腐渣工程?我好奇心被勾起來了。這下兒也顧不上疼,扭頭跟劉老師說:“劉老師,咱能往那坑邊兒上看看嘛?”
劉老師挺無奈的:“你這站都站不住還惦記著看那坑哪。”
我嘿嘿一笑:“辛苦您,不然我不就白摔這大跟頭了嘛。等領隊他們過來了肯定直接給我抬走了。”劉老師沒轍,攙著我貼著神廟的南牆挪過去看。
剛剛緊張的時候沒顧得上,現在仔細一看其實算是虛驚一場。真正的塌陷只有最開始我手按的那一小塊兒,後來往邊兒上裂開的只是表面的土。
我正探著腦袋看呢領隊就帶著人來了。除了領隊和我們的隊員以外,還跟著東邊探方里的埃及考古隊員阿赫邁德和卡爾納克地區的負責人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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