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恩出現的時候,克勞奇正坐立不安的在客廳來回踱步。
他身旁還站著一個有著碩大棕色眼睛,套著一件茶巾的家養小精靈。
看到沃恩出現,克勞奇立刻急不可耐道:“什麼時候開始?我讓閃閃把你送到地下室去……抱歉,為了防止他逃跑,我不得不在地下室施下反幻影移形咒,只有小精靈的魔法不受影響……”
他變得有些絮叨,似乎在用這種方式排解焦慮。
沃恩安撫他:“巴蒂,冷靜,我跟你說過,這是個長期且細緻的工作,太過急切可不是好事。”
“……抱歉,抱歉,我……我只是等得太久了,有些患得患失……”
克勞奇深呼吸幾口氣,終於沒再踱步,緩緩坐到沙發上,疲憊地說。
見他冷靜下來,沃恩才看向那個家養小精靈,微笑道:“你就是閃閃吧?一會兒要勞煩你了!”
本來呆呆站著,一言不發的閃閃,聽到這話,那雙大眼睛頓時蘊滿淚水。
她尖銳叫道:“天吶,紅頭髮的韋斯萊先生真溫柔,他關心閃閃……”
說著,她驚慌地看看周圍,然後一下抱住桌腿,用力往上撞:“壞閃閃,壞閃閃!她懷疑溫柔的韋斯萊先生,她懷疑主人請韋斯萊先生過來,是要對小主人不利,壞閃閃!”
桌子被她撞得咚咚亂響,桌腿很快便發出折斷的悲鳴。
沃恩:“……巴蒂,你不阻止一下嗎?”
巴蒂苦笑:“隨她吧,家養小精靈都是這個樣子。”
沃恩聳肩。
韋斯萊家從來沒有過家養小精靈,即使沃恩賺到錢後,也沒想過買一隻回來——這不是道德潔癖,而是沃恩知道,家養小精靈自從戰敗被巫師奴役後,這些年來,他們族群不知被巫師們施了多少咒。
他們血脈裡早就塞滿各種各樣奇怪的咒語,這也導致家養小精靈的腦子通常都有點問題。
沃恩可不想養個多比出來。
他不再管正懲罰自己的閃閃,開啟挎包,往外掏著從斯內普那裡順來的材料和坩堝。
克勞奇有些錯愕:“還需要用到魔藥?”
“哦,不是,這是我準備給女朋友研發一個小禮物用的……對了,最近我要住在你家,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克勞奇乾巴巴地說道。
忽然,閃閃出現在兩人中間,她眨著大眼睛期盼問道:“主人,閃閃想幫韋斯萊先生收拾一間房間,可以嗎?”
兩人回頭,看到那張桌子已經徹底碎掉了,目前正在修復咒的作用下緩緩還原。
望著閃閃期盼的大眼珠,克勞奇嘴角抽搐:“當然——”
“太好了,主人答應了閃閃。”
閃閃用力擤了下鼻涕,喜極而泣:“閃閃要討好韋斯萊先生,要讓韋斯萊先生高興,這樣他才會盡心治療小主人。”
看著閃閃積極地忙碌著,施展漂浮咒,把自己掏出的所有東西都搬到樓上,沃恩調侃道:“巴蒂,看來你在她心裡,遠不如她的小主人重要。”
克勞奇沉默了下,嗓音變得暗啞:“她一直由我妻子教導,我妻子死前,最大的心願就是想讓兒子活著……”
“呃……抱歉。”
“沒關係,已經過去很久了……”
雖然這樣說,但克勞奇的精神狀態依然低落下去,他不再說話,蒼老的臉上浮現出絲絲疲憊。
這種情況,隨著閃閃幫沃恩收拾好房間,幻影移形帶兩人去到徹底封死的地下室,達到了頂點。
地下室空間並不大,也沒什麼陳設,只有幾隻火盆靠牆燃燒著,提供些許光源。
房間正中,一個由手腕粗的鋼筋編織成的巨大籠子,映入眼簾。
一個虛弱的身影,被鎖在籠子中,他穿著一身睡衣,看得出來,有人一直細心為他打理,半長的頭髮梳的很柔順,臉上也只有一些青青的胡茬。
但他的眼神很呆滯。
閃閃帶著兩人出現的時候,他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而是愣愣看看沃恩,看看克勞奇。
然後,他的表情漸漸猙獰起來——
“你這條該死的老狗,居然還敢來我面前!”
他抓住籠子用力搖晃,那雙閃爍著幽光的眼眸,死死盯著克勞奇,舌頭神經質地舔著嘴唇,歇斯底里怒罵:“又想念奪魂咒嗎?來啊,你軟弱的咒語只會讓我愉悅,讓我牢牢記住你帶給我的恥辱……”
他瞪大眼睛,拼命把臉擠進籠子的縫隙,裂開嘴,露出滿口森白的牙齒:“總有一天,我會逃出去,我會找到主人,到時候,我一定要讓主人允許我,一口一口,咬下你身上所有的肉——”
“昏昏倒地!”
砰!
沃恩抬起手指,強大的魔咒立刻將小克勞奇擊暈過去,那歇斯底里的惡毒話語戛然而止。
他回過頭,看到克勞奇已經癱坐在地。
兒子的仇恨與咒罵,讓他的老態再也遮掩不住,眼中佈滿晶瑩。
閃閃攬著主人的肩膀,陪著哭泣。
閃閃帶著克勞奇離開了,對一個父親,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來說,讓他親眼看著、親耳聽著兒子對他辱罵、詛咒,是件很殘忍的事情。
沃恩不顧他的反對,命令閃閃帶克勞奇去休息。
閃閃選擇聽從——她能分辨出來什麼對自己主人更好。
陡然靜謐的地下室裡,沃恩看著昏迷過去的小克勞奇,微微皺眉。
雖然來之前,已經有預感小克勞奇的狀況可能很差,但差到這種程度,還是有些讓他意外啊。
魔力充盈著他的眼睛,在他視野中,小克勞奇的身體包裹著濃重的黑霧。
它們是如此濃郁、深重且危險,連生命的靈光都被遮蓋和壓制,只能在黑霧翻滾的間隙看到一抹灰白。
“黑魔法?”
沃恩不知道那黑霧是什麼,他只能猜測,那也許是黑魔法造成的影響。
站在原地閉目思考片刻,沃恩睜開眼,他棕紅色的眼眸亮起魔法的光,看向躺在鐵籠裡的小克勞奇。
小克勞奇飄浮起來!
而沃恩則緩緩盤坐地上,在他的視野裡,一切都在失去色彩和形體,唯有小克勞奇那被黑霧包裹的身軀越來越清晰。
在無人能看到的心靈層面——巍峨恢弘的記憶檔案館裡,他的人格體開啟一扇門,那門後是無邊黑暗。
他伸出手,從黑暗中抓來絲絲縷縷霧氣,它們在他手裡自動編織成一件有絲絲霧氣垂落的斗篷。
沃恩將斗篷披在身上,一步踏出——
外界,沃恩雙眼噴吐出強烈又虛幻的光,那光伸縮著,謹慎地觸及小克勞奇體表的黑霧,似是試探。
黑霧沒有半點反饋。
於是,光猛地穿入!
與此同時,沃恩披著白霧斗篷的人格體,出現在一棟古樸的小樓前。
小樓建成的時間似乎很久遠,石質的牆體已爬滿苔蘚,風和雨在牆面留下粗糙的痕跡,再往上看,屋簷低垂,褪色的椽木與潮溼深綠的瓦片暴露在視野裡。
一切都很陳舊。
沃恩四下打量,他正處於一個奇怪的空間裡,眼前的小樓很清晰,但除此之外,離開小樓大約只有十多英尺,周圍的景物便開始模糊。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看一張虛化的照片。
“這是小克勞奇的記憶……克勞奇家的祖宅?他的童年?”
沃恩思索著,沒有進屋,而是繞到小樓後方。
那裡有一座巨大花園,它也像小樓一樣清晰,連線著一片森林密佈的山坡。
山坡上林蔭幽幽,草木葳蕤,陽光從枝葉的縫隙間灑落點點光斑。
沃恩看到,一個朦朧的,屬於孩子的身影,在林間奔跑。
“嘻嘻——”
小孩的嬉笑在耳邊輕輕響起,沃恩眨眨眼,那林間玩耍的身影,不知何時又消失不見。
這令他皺起眉頭。
記憶是大腦對過往經歷的記錄,正常人的記憶都是很穩定的,現實是什麼樣子,記憶就會呈現出什麼樣的場景。
但他現在看到的一些,與其說是記憶,倒更像是……夢境!
有點詭譎!
想著,沃恩深深看了一眼那片山坡密林,轉身回到小樓前,他斟酌片刻,輕輕敲響房門。
這個動作似乎觸動了什麼機關。
原本安靜的聽不到半點聲音的小樓,忽然傳來各種聲響——電視滋滋拉拉的白噪音、唱片機發出咿咿呀呀的音樂。
似乎是廚房方向,有碗碟清洗碰撞的聲響,一個女聲隱隱約約在高喊:
“巴蒂,親愛的,去開下門!”
吱呀——
門開啟了。
但門內沒有人,剛剛那些聲響也戛然而止。
沃恩站在門前,身後不知何時傳來的光,將他的影子和門的輪廓斜斜地投在地板上。
餘下的,只有黑暗!
黑暗裡,一個腳步聲,重重從前方應該是樓梯的地方走下來,然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問:“你找誰?”
沃恩看著地板上,明亮的門的輪廓,還有自己的剪影,抬起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小巴蒂·克勞奇?”
“呼——”
目光所及,全是深沉的黑色,沃恩什麼都看不見。
只能聽到那個聲音發出粗重的喘息,“是我,你是誰?”
“我叫沃恩·韋斯萊,我想和你聊聊。”
“韋斯萊……熟悉的姓氏,我好像有印象……”
沃恩不動聲色:“也許以前我們有過交集?”
“不……哼哼哈哈哈……”那個黑暗中的聲音,忽然神經質地笑起來,他說:“幾天前,我在閃閃那裡聽到過你的名字!”
“偷偷進入我記憶的竊賊!”
轟——
眼前的一切景象轟然爆開,沃恩只覺眼前一暈,小樓、花園、山坡、密林……所有東西都爆散成細小的砂礫,一股狂暴的力量席捲了它們,像是沙塵暴一般,鋪天蓋地砸了過來。
轟然的巨響裡,一個聲音,從四面八方高喊:
“想竊取我的記憶?哈哈哈哈哈——來吧!儘管拿去,儘管去體會我的黑暗、我的扭曲、我的邪惡……哈哈哈!”
沃恩看到,黑霧在那狂暴的“沙塵”中浮現,所過之處,一切都被汙染、燻黑。
它們轉瞬便靠近,沃恩輕輕抬起手,只見一粒黑色的砂礫劃過斗篷。
霎時間,斗篷表面垂落的霧氣,便從純白轉為灰暗!
“汙染……”
沃恩面無表情,只是看著更多砂礫席捲而來。
看著斗篷隨著它們的撞擊,顏色越來越深重。
不多時,一縷霧氣轉化成了黑色。
沃恩揮手解下斗篷,扔出。
恐怖的黑色沙塵暴,瞬間便將它吞沒,但它本來就是誘餌,扔出斗篷的剎那,沃恩已經輕輕後退一步。
隨著他的後退,周圍景物瞬息變換。
眨眼間,沃恩脫離小巴蒂·克勞奇的記憶,重新回到地下室。
但他沒有動,他盛放著魔法光芒的眼眸,看見籠子裡原本應該昏迷的小巴蒂·克勞奇,緩緩爬起身,露出森白的牙齒,猙獰地看著他:“你怎麼跑了?沃恩·韋斯萊,沒想到吧,我會發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