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攥住胸口，片刻前那種絕望的痛苦，似乎還堵在那裡。
如此清晰，彷彿親身經歷過一樣。
結果卻是虛假的？
看出他的疑惑，沃恩把巧克力放在他手裡，回到對面沙發坐下，“這是一個實驗，哈利，還記得攝神取念之前我說的那番話嗎？你缺乏緊迫感，這令你遲遲無法學會大腦封閉術。”
“當然，從我本心出發，我不想用你最珍貴的記憶逼迫你，但你也確實需要一些額外的手段給予壓力，消除你的散漫和怠惰，所以我剛剛在你腦子裡用了一項我正在實驗的技術。”
沃恩說罷，問道：“想看看嗎？”
哈利愣了愣：“怎麼看？去我的心靈世界？”
沃恩頷首。
猶豫了下，哈利點點頭：“好……”
他還是感覺剛剛那所謂虛假的記憶，實在過於真實，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以前即使行為無法自控，但他其實是有意識的，他本身知道是假記憶誘導他的行為失控，所以白天懟了斯內普之後，他很快便壓制住了假記憶的影響，向斯內普道歉。
但是剛剛……
哈利有點懷疑沃恩是不是對自己大腦動了什麼手腳。
比如混淆他對真實和虛假的認知之類的。
“攝神取念！”
眼前又是一陣眩暈，但這次出現在哈利眼前的，是他熟悉的心靈世界。
他依然與沃恩相對而坐，懸浮於空中，腳下和身周是無邊的黑暗，只有一盞檯燈漂浮在他和沃恩之間，提供些許照明。
啪！
沃恩打了個響指，哈利下意識一個激靈，他聽到對面沃恩輕笑：“別害怕，我正在調整一些東西……啊，它出來了。”
哈利看到，一絲絲灰濛濛的霧氣，在沃恩的響指聲後，從自己身上飄了出來。
它嫋嫋升騰，很快在他頭頂聚成一個模糊不清的霧團。
哈利努力抬頭，看著霧團逐漸成形，然後扭動、拉伸，漸漸地，它變化成一個人形的輪廓。
緊接著，一點光在霧中閃爍起來，朦朦朧朧，一明一滅，就像……呼吸！
不，不對。
哈利仔細觀看，發現隨著光每一次亮起，都有無數電弧從霧團深處噴湧出來，非常非常微小的電弧，它們密密麻麻蔓延到人形霧團表面，劃出一道道曲折的紋路！
他突然想起自己看過的麻瓜電視，有些科普片，為了表現人的大腦活動，會用電流的視覺效果表達電訊號在神經中的傳遞路徑。
霧團此時的表現，與電視裡非常相似。
哈利怔怔問道：“它……是什麼？”
“不知道。”沃恩的回答讓哈利很詫異，面對他驚訝的表情，沃恩攤手：“它是個半成品，距離我的設想還很遙遠，暫時沒必要定性……”
他向那團人形的霧招招手，它飄了下來。
沃恩湊近觀察著它，“在我的設想中，它應該是具備一個人所有思想活動、情感、行為特徵集合的存在，一個雖然虛假，卻能以假亂真的人格，比如，對你內生的或者外界給予你的刺激，自動做出回應……比如現在這個框架，就被我塞入了你對父母的眷戀和失去他們的恐懼。”
說著，沃恩對哈利微笑：“之前你經歷的那個片段，其實是你的愛和恐懼，自發對你做出的欺騙，有點像做夢，夢當然是假的，可你在夢中的時候會非常確定它很真實，有時醒來都無法分辨，是不是很有趣？”
“……”
哈利無言，還有趣……你是魔鬼嗎？
鬱悶了下，哈利盯著眼前的人形霧團，有些疑惑：“那，你為什麼要把它放進我腦子裡？”
“當然是為了幫你，哈利。”沃恩一臉誠懇，“原本我希望透過修改你的記憶，透過讓你表現出女性化的行為特徵，或者以為你自己是青蛙等等，激起你的反抗心理，抗拒我的攝神取念。”
“但是很遺憾，現在看來都沒什麼效果。”
沃恩嘆息搖頭：“就像我之前說的，你太過信任我，潛意識認為我不會害你，即便修改記憶導致你出醜，你也知道那只是暫時的，你可以控制，可以挽回，所以你開始……變的不在乎，變得不要臉了，哈利！”
哈利：“……”
“唉，這是我的錯誤，我過於高估短暫出醜能對你起到的刺激，沒有想到當可控的無恥成為習慣，人是會不斷無恥下去的。”
“……”
哈利開始覺得，沃恩是不是在拐彎抹角罵他。
但仔細想想，他又覺得這番話很有道理，這幾天隨著異常行為被人發現，他確實從最開始的抗拒，漸漸變得習慣。
盯著那人形霧團半晌，哈利不解地問：“你剛剛說，我之前那段你抹去厄里斯魔鏡記憶的經歷，是它利用我的愛和恐懼，自發產生的？”
沃恩重新坐回他對面，聞言點頭說道：“是的，人腦是一個很複雜的系統，它自身就存在著一套欺騙機制，我們舉個例子。”
他抬起手，心靈世界的黑暗翻滾著，一長串雲霧繚繞的畫面被他拖了出來。
然後，一副畫面脫離，飛到兩人面前。
哈利看著那副畫面，裡面顯示的是學校餐廳，但霧濛濛的，看不清楚。
沃恩繼續說：“這是前天你對午餐的記憶，哈利，現在告訴我，前天午餐放在你面前的是什麼？”
這……
哈利有點傻眼，誰會記得這種細節？
他開始努力回想，自己那天午餐在做什麼，好像有幫羅恩或者納威遞過烤鵪鶉。
想著，他確定地點點頭：“是烤鵪鶉！”
沃恩微笑，他伸手往自己身體抓了一下，拖出一副畫面，這副就要清晰很多，是沃恩的記憶。
透過沃恩的視角，哈利看到自己面前擺著的是一盤蘋果派，羅恩向另一邊的納威要烤鵪鶉，自己幫忙遞了一下。
哈利張大嘴巴。
“看，其實你根本沒有注意，理論上來說你是不記得的，但當你因為自身需要或者外界刺激，比如我剛才對你的提問，你想要回憶的時候，無法呼叫記憶的大腦就會自動根據當時一些細節幫你‘想象’，幫你‘補全’，本質其實是在欺騙你。”
“大腦的欺騙是為了維持自身穩定，免得你因為鑽牛角尖浪費能量，所以它做出的欺騙，你就會下意識認為是真的。”
“我塞進你大腦裡的這個東西，你可以認為它是個自動應答人格，它利用的就是大腦的想象和欺騙機制，只要給它設定一些條件，比如要求你必須時刻放空大腦，一旦你沒做到——這次你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沃恩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笑得哈利瑟瑟發抖。
不知為什麼，哈利突然開始懷念之前那段虛假經歷裡，一臉嚴肅的沃恩……
他聲音顫抖地問：“必須要嗎？”
“是的，必須要，哈利，你需要刺激，需要壓迫感！”
哈利渾渾噩噩地走了，沃恩則繼續呆在有求必應屋，掏出筆記本，將自己最近在哈利身上實驗得來的經驗，以及未來預期，一一記錄：
“……單純的記憶修改如我預料，根本無法瞞過人類的意識整體，更遑論利用它調集情緒，對‘外衣’的設計，必須把它當做一個全新的人格進行塑造，它應該連線真實人格、真實的大腦機制，才能擁有真正的思想活動、反應能力和行為特徵，只有這樣，才能誕生我需要的、飽滿的情感……”
“……下一步計劃，培養哈利儘快學會大腦封閉術，測試大腦封閉術的保護和過濾能力，測試虛假人格對真實人格的汙染，是否能透過大腦封閉術遮蔽。”
寫到這裡，沃恩有點猶豫。
總薅哈利這一隻羊的羊毛，會不會真的把他玩壞？
可是，除了哈利之外，還有誰適合呢？
他回憶著自己認識的人，陷入深深的沉思……
“梅林啊，斑斑——”
寢室裡的一聲慘叫，把哈利從夢中驚醒。
剛醒來他就覺得不對，嘴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扭動，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隔壁床的羅恩已經面目猙獰地撲了過來，一把扯住他的嘴唇。
“你在幹什麼哈利，快放了斑斑，天吶！”
哈利終於知道嘴裡那是什麼東西了！
嘔——
他努力張大嘴，讓羅恩把那隻該死的肥老鼠拽出去，然後趴在床邊狂吐。
斑斑看起來嚇壞了，它的皮毛沾滿了黏滑的口水，整隻鼠吱哇亂叫，在羅恩手裡不斷掙扎。
羅恩心疼地抱住它，還被它咬了一口，不得不把它放回籠子。
他生氣道：“你為什麼要把斑斑塞進嘴裡，哈利？它多喜歡你啊，每次放它出來，它都會溜到你身邊跟你一起睡，你怎麼能這麼對待它？”
“閉嘴！羅恩！”
哈利噁心壞了。
又吐一會兒，哈利實在忍受不了嘴裡異樣的感覺，跌跌撞撞衝進盥洗室漱口。
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仍然感覺很不舒服。
但他更難受的是……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把斑斑塞進嘴裡——自動應答人格！
按照沃恩的說法，他必須一直保持大腦封閉術的各種技巧，可以是頭腦空白，可以是滿腦子的無用雜念。
唯一不能做的就是，他不能讓思想和記憶處於不設防的狀態。
一旦違反，就有懲罰！
昨晚他做了一個夢，那個時候他肯定沒有保持大腦封閉術，所以受到懲罰——今天清晨，他莫名醒來，把臥在他床頭睡覺的斑斑塞進了嘴裡。
他自己塞進去的……當時他甚至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而且他還知道，自己現在能意識到問題，不是因為自己已經學會大腦封閉術，而是自動應答人格的懲罰機制，是遞進式的。
它會在懲罰後，讓他明白行為不妥，如果今天內再犯，就會加大懲罰力度。
直到他徹底變成另一個人，只能等待凌晨自動重置！
哈利蒼白著臉。
今天第一次受懲罰就是吞下斑斑，再加大力度，那不是要……
他忍不住看向還在生氣的羅恩。
……
“所以，你想吃斑斑，是因為沃恩給你腦子裡塞了一種東西，你會變成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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