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石守信帶著麾下部曲來到了漢壽城關下(也就是葭萌關)。此刻城關開啟,不少穿著魏軍軍服的隊伍進進出出,竟然非常熱鬧。
石守信派人一打聽,這些人都是從後方轉運糧草到漢壽的。他們不僅要趁著夜色上路,而且鍾會還規定了很緊張的返回日期。若是運糧逾期了,後果很嚴重!
石守信牽著馬穿過了漢壽城關的城牆,他自言自語道:
“十多萬大軍馬上要入蜀地了,可以就地籌措糧草。
按理說,需要轉運的糧草應該大為減少才對,為什麼會催促運糧呢?
鍾會不斷派人從漢中那邊運糧,他到底是在謀劃什麼呢?”
這件事讓石守信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為事出反常必有妖!
聯想到鍾會一直以來的打算,那麼他究竟想做什麼,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
但這種事情,石守信沒法跟其他人去說,他只能自己暗自揣摩,不動聲色應對。
石守信帶著這支數千人的軍隊抵達漢壽,顯然是沒法隱藏行跡的。
剛剛進入漢壽地界,鍾會便安排李輔引路,讓這支漢中土豪世兵組成的隊伍,進入一處空營駐紮。
看到李輔面色有些不好看,石守信隨口問道:“這營地先前是誰在駐紮?”
“是胡烈的本部人馬,他的部曲現在已經穿過劍閣,大概是追擊蜀軍殘部去了。”
李輔也是隨口一說,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李將軍可是有什麼心事麼?”
石守信疑惑問道,他不確定李輔是不是對他有什麼意見,按說也不至於啊。
聽到這話,李輔將石守信拉到一處無人的僻靜之地,他長嘆一聲大倒苦水:
“我們十多萬人,在劍閣外面乾耗著,奈何不得姜維。現在蜀軍退了,也是姜維主動退走的,不是我們的戰功。
在外人看來,我們是不是跟廢物差不多?就在這劍閣外面,看著鄧艾偷渡陰平以後一路殺到成都,逼降了劉禪。
待班師回朝,那功勞簿上要怎麼記載你我的名字呢?比起鄧艾,我們算什麼東西?”
李輔畢竟是跟司馬懿混過的副將,其官職和資歷都擺在那裡,說話自然是很含蓄。
但要說的意思也表達得很明白了。
鄧艾一個人就把他們要演的戲全部演完了,他們這些還沒有在臺上展現實力的演員們,難道直接領盒飯回家洗了睡?
人活一張臉,事後別人談論起這件事來,會怎麼說?
李輔現在對鄧艾是一肚子不滿,當然了,對鍾會也是頗有微詞。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李將軍還是別想那麼多了。
所謂富貴平安,要是富貴得不到,能平安歸家也是福氣。”
石守信勸說了一句。
李輔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莫名覺得這位石監軍說話聽著很順耳。
“紮營的事情,讓下面的人去辦就行。你現在隨李某去見大都督吧。”
李輔指了指不遠處的都督府。
這裡原本是劉備當年的“行宮”,比白水關那邊的衙門要氣派多了。
不一會,李輔將石守信帶進了守備森嚴的都督府內,這裡可以說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也不知道是經歷了什麼事,鍾會的安保級別居然直線上升。
要知道,鍾會雖然眼高於頂,但此前行事風格還是很低調的,經常是在帥帳內辦公。
來到書房門前,李輔就告辭離開了。臨走前指了指書房門,示意石守信自己進去。
“石監軍,裡面請,大都督已經等候多時了。”
擔任鍾會麾下親兵隊長的丘建,看到石守信來了,連忙上前打招呼,將其引進了書房。
石守信在心中暗暗吐槽:鍾會這廝現在架子真大,尋常之人壓根就見不到他,想見一面還要通傳好幾次,搞得跟個皇帝似的!
對了,皇帝?
石守信心中猛然一驚,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不動聲色跟在丘建身後,一見面就發現鍾會臉上春風得意,輕輕的對丘建擺了擺手,後者非常順從的退出書房,留下石守信跟鍾會密談。
“坐吧。”
鍾會指了面前桌案對面的那個軟墊。
待石守信落座後,鍾會笑著給石守信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你這次轉運的軍糧送得很及時啊,要不是你送了這一波,我軍都要斷糧了。”
鍾會舉起酒杯,石守信也不得不舉杯跟他碰杯,二人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然後鍾會目光灼灼看著石守信,等著他開口。
“朝廷卡住糧道了?”
石守信沉聲問道,面色微變。
“然也,羊祜修書一封給我,說現在蜀國已經投降,並不需要那麼多軍隊進入蜀地,自然也不需要供給那麼多糧秣。
我則回信說蜀地人心未付,入蜀後恐怕變生肘腋,還是多一些軍隊為好。因此糧秣不但要送,而且數量還不能比過往的少!”
鍾會冷哼一聲,似乎對羊祜給他穿小鞋極為不滿。
石守信心中暗道:羊祜為人謹慎,怎麼可能給鍾會穿小鞋。表面上看是羊祜送信,實則他只是當了司馬昭的嘴替罷了。
司馬昭的意思很簡單:蜀國就算在戰前,滿打滿算也湊不齊十萬兵馬,現在都投降了,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早就不可能再反抗。那你帶十多萬軍隊入蜀是個什麼意思?
平心而論,司馬昭問得有道理啊!仗打完了不撤軍,你小子是想造反不成?
“大都督,司馬昭此獠,是不是對郭太后的遺命有所懷疑?”
石守信壓低聲音問道。
鍾會裝傻,那他也只好陪著鍾會裝傻。至於什麼郭太后的遺命,那只有傻子才會信。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不過司馬昭此賊怎麼想都無所謂,隨便他好了。”
鍾會輕輕擺手,示意不必繼續細說,眼中有一道厲色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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