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嚨插著管，床頭有呼吸機等各種她甚至連見都沒見過的儀器。
整個房間裡，除了機器的聲音，就只剩下點滴的聲音。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只是最後幾個字，她怎麼也沒能說出口。
顧耀拉來椅子讓她坐下。
“他的胸口有七處子彈貫穿傷，左腿小腿骨粉碎性骨折，左肩有三處骨裂，脊柱有數處大小不一的骨裂，肋骨斷了八根，其中一根還插進了肺裡。
秦隊長找到你們的時候，他其實就只剩一口氣了。醫生都說，他吊著一口氣到現在，不僅是他生命力頑強，而是他肯定還有未完成的心願。”
“陸、鳴。”周春花紅著眼眶握住了纏滿繃帶的手。
下一秒，儀器上就顯示陸鳴的心跳正在急速上升。
顧耀跑過去看了一眼後，一連按了好幾下呼叫器：“醫生！快來醫生！”
最後他甚至轉身就跑了出去。
而周春花的心也在這一刻，卡在了嗓子眼裡。
“陸鳴，你不能死，你媽還等著你回去看她。你、別……”
她話沒說完，手卻被一個力道握住。
抬眼看去，竟是陸鳴的手握著她的。
“陸鳴！”
抬頭看去，四目相對。
陸鳴眼裡滿是眷念和不甘，但短短的幾秒過後，他眼神裡的東西，突然就變了。
他的嘴一張一合，卻因為插了管的原因，發不出聲音。
周春花只能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去聽，這才勉強聽到模糊的幾個字：“你、活著……就好。”
他彷彿就像是完成了什麼使命一樣，嘴角上揚，眼睛緩緩下彎。
短短一瞬後，陸鳴的眼睛慢慢變得渙散，瞳孔也漸漸失去光澤。
就連他握著她的手，也慢慢失去了力量。
周春花知道，陸鳴這是要走了。
“不！”她反手就把陸鳴的手握進手心裡：“別走！你答應過我，會努力活下去的！陸鳴！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陸鳴的手顫抖的抽了出來，然後撫上她的臉。
他想問，她的心裡，可有自己一席之地？
然而，奮力張開的嘴，拼盡所有的力氣，也沒能再說出一個字來。
周春花的臉，突然變得模糊，然後又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只不過，這時候的周春花卻成了二十年前的樣子。
陰鬱的天空，陰雨綿綿。
雨點像珍珠一樣，鋪滿了透明的雨傘。
雨傘下，帶了點嬰兒肥的臉，染著淡淡的櫻花粉。
柳眉杏眼的柔情裡，眉宇間浮著不易察覺的英氣。
“同學？你怎麼樣？還好嗎？”
滿是關切的聲音和溫暖的手掌，把躺在泥濘中的他扶了起來。
“你等著，我這就去找老師。你頭上流血了，千萬別動，我馬上回來！”
女孩強行把傘塞進他的手裡，轉身跑進了雨中。
她拿手擋在頭上，紮成馬尾的長髮隨著深藍色的百褶裙搖擺著，就像雨中的精靈。
“能再遇見你，真好。”
這輩子，他走錯了路，錯過了世上最美好的人和事。
下輩子，即便是人海茫茫，他也定然要找回獨屬於他的這份美好。
陸鳴坦蕩的笑過後，閉上了眼睛。
下輩子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