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脈深處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妖獸哀鳴。
只見一頭堪比山嶽的六耳魔猿正倉皇逃竄,它金色的毛髮上沾滿鮮血,六隻耳朵已被斬去三隻。
身後追著十二道青色劍光,組成一個玄奧劍陣,每次絞殺都帶起漫天血雨。
那些平日裡稱霸一方的兇獸,此刻都瑟縮在洞穴中顫抖,連最兇殘的王者境赤瞳魔虎都匍匐在地,發出嗚咽般的低吼。
“看來我們是最晚到的。“柳長老整理著藥囊輕嘆,她手腕上的玉鐲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其他聖地恐怕已經把好位置都佔完了。“
江辰指尖輕輕敲擊劍鞘,節奏如雨打芭蕉。
忽然他輕笑一聲,聲音裡帶著幾分玩味:“距離秘境開啟還有十日,這十日......“
他望向遠處不時爆發的靈力閃光,那裡正有兩隊人馬為了一處靈泉爭鬥,“怕是會很熱鬧。“
彷彿印證他的話,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震天巨響。
兩道身影在雲層中交錯,每一次碰撞都讓方圓百里的雲氣翻湧如沸。
隱約可見一金一紅兩件聖兵在雲端廝殺,金色的是柄雕龍畫鳳的方天畫戟,紅色的是杆纏繞火龍的長槍,二者交鋒處空間都出現細微裂痕。
“打起來了!“古邢興奮地扒著船舷,酒氣噴了旁邊的刑長老一臉,“快看!那是......“
話音未落,一道傳訊符破空而來,在雲舟前炸開成漫天金粉,最終凝聚成幾行龍飛鳳舞的大字:
「天玄聖地道友:
請移步東南百里處'棲霞谷'
瑤池聖地恭候大駕」
落款處一朵青蓮印記緩緩旋轉,散發出清雅蓮香。
晏清霓看著傳訊符,臉色微變:“是師尊的親筆......“
“她...也來了?“
古邢手中的酒壺突然一顫,“啪“地掉在甲板上。
這位平日裡灑脫不羈的長老,此刻表情罕見地僵硬起來,連耳根都泛起了可疑的紅色。
他手忙腳亂地去撿酒壺,卻因為手抖得厲害,三次都沒抓穩。
“怎麼?“刑長老故意重重拍在他肩上,震得古邢一個趔趄,“五百年不見老熟人,慫了?“
“胡...胡說什麼!“古邢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跳起來,酒葫蘆差點脫手飛出船舷,“當年那是...那是...“
“是什麼?“傳功長老慢悠悠地捋著鬍鬚,眼中閃著促狹的光,“是誰被瑤池聖母追著打了八萬裡?從北荒一直打到南海?“
甲板上頓時爆發出鬨笑。
連正在調息的晏清霓都忍不住掩唇,卻又在古邢哀怨的目光中輕咳一聲轉過頭去,只是肩膀還在微微抖動。
江辰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陽光透過雲層,在古邢漲紅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這位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師叔,此刻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一塊褪色的青鸞玉佩——那玉佩邊緣還殘留著半道劍痕,切口光滑如鏡。
“其實...“古邢突然一本正經地整理衣冠,把歪斜的領口拉正,又捋了捋亂糟糟的鬍子,“我覺得直接去秘境入口更合適。“
“哦?“刑長老挑眉,故意拉長聲調,“那瑤池聖女...“
“讓柳師妹送回去就是!“古邢斬釘截鐵地說,眼神卻飄忽不定。
柳長老聞言冷笑,丹鳳眼中寒光閃爍:“要送你自己送。“她故意晃了晃手中的青玉藥瓶,“某些人當年被瑤池劍意所傷,每隔十年就要死皮賴臉來討要'九花玉露丸'的事...“
“停停停!“古邢手忙腳亂地打斷,老臉漲得通紅,卻見江辰已經掐動法訣,雲舟調轉方向朝棲霞谷疾馳而去,速度快得在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雲尾。
“小辰子你!“
“師叔。“江辰嘴角噙著笑,眼神卻意味深長地掃過遠處漸近的瓊樓玉宇,“有些因果,總要面對的。五百年了,見一見,聊聊天,多好。“
雲舟劃破長空,驚起山中無數飛鳥妖禽。
古邢望著越來越近的棲霞谷,忽然仰頭灌了一大口酒。
陽光照在他微微顫抖的手指上,那枚陳舊玉佩泛起溫潤的光澤,隱約可見背面刻著“瑤臺“二字。
谷口處,一隊白衣女修已然列陣相迎。
為首的女子云鬢高挽,一支青玉簪斜插髮間,眉心一點硃砂如血,手中玉簫流轉著月華般的光暈。
當她轉身時,腰間九枚鈴鐺竟不響不動,彷彿時間在她周圍凝固。
當看清那人面容時,江辰清楚地察覺到,古邢長老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張總是嬉笑怒罵的臉上,此刻凝固著複雜到極點的表情——三分驚惶,五分懷念,還有兩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柔情。
霞光氤氳,漫天花雨紛揚灑落。
古邢站在雲舟甲板上,望著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喉結滾動,卻半晌發不出聲音。
五百年年歲月如刀,在她身上竟未留下絲毫痕跡——依舊是一襲素白廣袖流仙裙,髮間青玉簪流轉著清冷的光,彷彿時光從未流逝。
“好......好久不見。“他終於開口,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瑤池聖母姬幻芸靜靜立於玉臺之上,眸光如水,不起波瀾。
她微微頷首:“好久不見,古長老。“
疏離的稱呼,平靜的語氣,彷彿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古邢胸口如被重錘擊中,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忽然想千年前,她提著劍追在他身後,氣得臉頰緋紅,罵他“混蛋“時的模樣。
可如今,那雙曾為他泛起漣漪的眸子,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湖。
“諸位,請。“瑤池聖母廣袖輕拂,玉臺前的雲霧自動分開,露出一條鋪滿霓霞花瓣的小徑。
“清霓,回來吧。“她看向晏清霓,語氣依舊淡漠,卻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柔和。
“是,師尊。“晏清霓向江辰等人行了一禮,快步走向瑤池眾人。
“麻煩道友了。“刑長老適時上前,拱手行禮,打斷了這微妙的氛圍。
他袖袍一揮,將雲舟化作巴掌大小收入袖中,領著太虛眾人踏上花徑。
古邢站在原地,望著姬幻芸轉身離去的背影,突然仰頭灌了一大口酒。
烈酒入喉,卻壓不住心底翻湧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