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裴風才合上圖鑑，趴在榻邊小憩了片刻。
卯時剛過，他就被窗外清脆的鳥鳴喚醒。
起身換上一身便於活動的淺青色勁裝，這是光翎鬥羅讓人送來的，料子輕便，袖口和褲腳都有收緊的暗釦。
銅鏡裡映出一張清秀的臉龐，眉眼精緻，唇色偏淡，若非那雙眼眸裡偶爾閃過的銳利，任誰都會以為這是個嬌怯的小姑娘。
裴風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試圖做出一個符合“裴宮婉”身份的柔和表情，卻怎麼看都覺得有些僵硬。
“算了。”他放棄似的搖搖頭，推門走了出去。
鬥羅殿的清晨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靄裡，金磚鋪就的長廊上空無一人，只有風吹過廊柱的嗚咽聲。
裴風循著記憶往白玉橋走去，遠遠就看見橋邊立著一道金色的身影。
千仞雪換了身利落的騎裝，金髮用一根紅繩鬆鬆地束在腦後，少了幾分殿內的端莊，多了幾分少年人的英氣。見裴風過來，她立刻揮手：“宮婉，這裡！”
裴風快步走上前，才發現她手裡還提著一個竹籃，裡面裝著幾個熱氣騰騰的肉包，香氣順著籃子的縫隙往外鑽。
“給你的，剛從膳房偷拿的，張叔做的肉包最好吃了。”
千仞雪塞了一個到裴風手裡，自己也拿起一個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快吃，吃完我們好趕路。”
溫熱的肉包燙得裴風指尖發麻，咬下一口，濃郁的肉香混著蔥香在口腔裡炸開。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裴風看著千仞雪鼓囊囊的腮幫子，忍不住開口提醒，語氣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和。
千仞雪抬眼看他，眼睛彎成了月牙：“怎麼樣，好吃吧？”
“好吃！”
兩人並肩走在晨霧中的迴廊裡，腳下的金磚被露水打溼，泛著溫潤的光。
千仞雪嘰嘰喳喳地說著鬥羅殿的趣事，哪個長老下棋總耍賴，哪個供奉的魂技其實有破綻，裴風偶爾應一聲，更多的時候是安靜地聽著。
他發現千仞雪其實很聰明，對武魂殿的人和事看得通透，只是被層層規矩束縛著，只能把這些心思藏在天真爛漫的外表下。
穿過幾重殿宇，千仞雪帶著裴風拐進一條隱蔽的小徑，路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著，若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從這裡走，能直接通往後山，比走正門近一半的路。”千仞雪撥開藤蔓，衝裴風眨眨眼，“這是我偷偷發現的秘密通道。”
小徑兩旁長滿了不知名的花草，沾著晨露，空氣裡瀰漫著清新的草木香。
裴風跟在千仞雪身後，看著她輕快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樣的清晨也沒那麼難熬。
只是他沒注意到，在他們身影消失在藤蔓後的瞬間，鬥羅殿最高處的閣樓裡，一雙銳利的眼睛透過窗縫，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