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涯獨自一人,站在逍遙宗的山門前,站了很久。
他手中,一枚是閃爍著星羅棋佈光影的儲物戒指,一根是流淌著創世神韻的畫筆。這兩件足以讓任何道祖級存在都眼紅心熱的至寶,此刻在他的掌心,卻彷彿有著億萬鈞的重量,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的道心,一向堅如磐石,百劫不磨。可今天,這塊石頭,被一個輕飄飄的噴嚏,給打出了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痕。
他引以為傲的百劫戰體,他苦修多年的無上道法,他與兩位古老天尊鬥智鬥勇的全過程,他那份守護師尊安眠的決絕與悲壯……所有的一切,在那個慵懶的,帶著濃濃鼻音的“阿嚏”聲面前,都顯得像一場精心排演,卻又無比拙劣的獨角戲。
小丑,竟是我自己?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謬感,如同混沌海嘯,反覆沖刷著他的神魂。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這些年來的所有苦修,所有腦補,所有自以為是的“悟道”,是不是從根源上,就走上了一條南轅北轍的歪路。
或許,師尊想要的,從來不是什麼“靜謐”,也不是什麼“秩序”。
他老人家……可能只是單純地想睡個好覺?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秦無涯就嚇得一個哆嗦,趕緊將它掐滅。
不!不可能!
這絕對是心魔的低語!是自己道心不穩的體現!
師尊的每一個行為,哪怕是一個噴嚏,都必然蘊含著他那個層次的,自己無法理解的,至高無上的大道真諦!
自己之所以感到荒謬,不是因為師尊的行為荒謬,而是因為自己的境界太低,格局太小,根本無法窺見那噴嚏背後所承載的,橫跨了整個宇宙紀元的,宏偉藍圖!
對!一定是這樣!
想通了這一點,秦無涯那幾乎要崩碎的道心,才勉強重新粘合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那副比哭還難看的表情,重新被一種混雜著“虔誠”、“敬畏”與“迷茫”的複雜神情所取代。
他邁步,走進了宗門。
李劍心、藥無塵、魅影,還有像忠誠衛兵一樣守在花圃邊的凌絕,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他的歸來。
四道身影,瞬間出現在他面前。
“大師兄!”
“大師兄,你沒事吧?”
他們的眼神裡,充滿了關切與敬佩。在他們看來,大師兄此去必然是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於無聲處聽驚雷的頂級“文鬥”。他以一人之力,面對兩位古老天尊的問罪,最終兵不血刃,讓他們心悅誠服地退走。
這是何等的風采?何等的智慧?
“我沒事。”秦無涯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與飄忽。
“那兩位……”李劍心握著劍柄的手,已經放鬆了下來。她能感覺到,那兩股壓得整個宇宙都喘不過氣的古老氣息,已經徹底消失了。
“他們走了。”秦無涯點了點頭,然後,他緩緩攤開手掌,將那枚戒指和那根畫筆,展示在眾人面前。
剎那間,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道韻,瀰漫開來。
藥無塵只是看了一眼那根畫筆,就感覺自己畢生所學的丹道知識,都在一瞬間被顛覆,然後又以一種更本源,更接近“創造”的方式重構。彷彿之前他煉的都不是丹,而是在捏泥巴。
李劍心的目光,則被那枚戒指上的棋盤光影所吸引。她從中看到的不是棋,而是劍。億萬種劍道的“可能性”,在棋盤的方寸之間生滅演化,最終都指向一個她從未想象過的終點——“無劍”。
“這……這是……”藥無塵的呼吸都停滯了。
“他們留下的‘賠禮’。”秦無涯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賠禮?!”魅影一聲驚呼,隨即又趕緊捂住嘴,生怕自己的聲音太大。
她的大腦,已經跟不上了。能讓兩位道祖級存在,留下這等蘊含了自身大道本源的至寶作為“賠禮”,大師兄,究竟跟他們“講”了什麼級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