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也是低呼一聲,雙手捂耳快步退後。
她畢竟有些內力修為,雖然淺顯,卻沒姜明哲這般難熬。
只是下意識撅起了嘴,隱隱有些不捨:好容易有個可以欺負的好人,這就要被師父殺死了麼?
她有點想替這人求求情,卻又擔心師父遷怒,心中正在舉棋不定,丁春秋笑聲卻戛然而止。
阿紫微微一愣,立刻醒悟:啊呀,師父這是試他會不會武功!
她這一猜,正中丁春秋心思。
丁春秋雖看得出姜明哲並無武功在身,尤其手腳連繭子都無,但他一貫精細,依然催動內功發笑相試。
結果大是滿意,姜明哲果然一點功夫沒有。
心中暗道:這便是了,若不是神仙保佑,似這種弱小之輩,憑什麼平平安安走到此處?早該成了山賊刀下的鬼,或是黑店鍋裡的肉。
可縱然這世上真個有仙,為何偏偏護佑此人?
丁春秋沉吟片刻,開口問道:“後生,你叫什麼名字?你家祖籍,果然是在曲阜麼?”
姜明哲蜷縮在地,全無反應。
丁春秋呵呵一笑,輕拍一掌,一道柔和掌力湧出,震出了姜明哲耳中泥土。
又問一遍,姜明哲這才聽見,連忙掙扎著爬起身來,心中一陣陣後怕:他這笑聲,只怕堪比超聲波武器了,如果再笑一會兒,我非給他活活震死不可。
他不知道丁春秋為什麼又問起祖籍,暗暗心虛,強自鎮定道:“小人姜明哲,薑黃之姜,明哲保身之明哲,至於祖籍,家父應不會誆騙小人。”
丁春秋眼神微動,心想這就對上了,原來如此。
阿紫哈哈笑道:“薑黃之姜,那不就是生薑麼?師傅你看他滿臉的土,臉都嚇黃了,像不像剛挖出來的大生薑?”
丁春秋不加理會,只淡淡道:“你這姜姓,源出神農氏,乃是上古八大姓之一。炎帝生於姜水,因以水命姓為姜,裔孫姜子牙周初封於齊,即今山東一帶,你家世居曲阜,倒也合理。這麼說來,你也算是神農氏的後裔……呵,得遇本尊,果然不是沒有緣故。”
是,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姜明哲雖不知緣故在哪裡,卻也有些佩服對方淵博。
心想逍遙派傳承博大精深,琴棋書畫醫卜星相,乃至種種工藝雜學,俱有涉獵,非止武學一門,丁春秋雖不似蘇星河那般醉心雜學,卻也遠比尋常武人淵博的多,一開口便引經據典,自己就把自己說服了。
他不知丁春秋所言的“緣故”,其實是丁春秋頗有自知之明,認為若真是什麼神仙引人尋仙,豈會引到了自己這個邪魔外道之處?
但那老神仙若是神農,或是其門下小仙,那便另當別論——
丁春秋身懷一件至寶,他一直猜想此寶和神農有關,既然姜明哲是神農後裔,那便恰好合了因果。
於是他不免又想深一層:這般看來,此人的血脈怕是純正的很吶,不然天下姓姜的無數,為何偏偏是他有此機緣?就因為他想求仙?
機緣,機緣……丁春秋不禁露出一絲微笑:說不定,這也正是本尊的機緣!
他心中反覆推敲,已是信了六成,剩下四成疑心暫時捺下,畢竟姜明哲沒學過武功,在丁春秋心中,威脅性並不比一隻螞蟻來得大。
丁春秋的眼神終於溫和起來。
看姜明哲一臉佩服的神情,暗自點了點頭——
此子甫見便稱我神仙,本以為是他看吾丰采非凡,存心恭維如今看來,卻是吾真個有此仙緣!
嗯,此子年紀雖然略大,不過為人純孝,將來若有所成,必然對吾感恩戴德……
再說本門功夫,本也不是太重根骨,此子容貌比摘星子還好的多,倒是合該入吾門下……”
歷代逍遙弟子,皆是俊男美女。
可這星宿海偏僻荒蠻,丁春秋若按此標準收徒,怕是十年也難得一個,那這麼大的地界,誰來幫他尋找秘籍?於是不得不放棄了對相貌的要求。
如今星宿派男弟子中,只有一個摘星子還算英俊,只是氣質偏於陰邪,亦難讓丁春秋真正滿意。
仔細看了看姜明哲的容貌,劍眉星目直鼻削腮,身高腿長寬肩窄腰,丁春秋暗自喜悅:此子倒頗有吾年輕時風采!
輕揮幾下羽扇,丁春秋微微一笑:“罷了,既是神仙指你來此,也是你的緣法,呵呵,本尊丁春秋,人稱星宿老仙,乃是星宿派開派祖師,你,可想通什麼了麼?”
“星宿老仙……”姜明哲唸了一遍,露出訝然之意:“大河上溯,仙、仙以星名!”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丁春秋仰頭大笑,只是這一次笑聲中,已不含絲毫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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