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下嘛,只能說形勢比人強。
少籤一單合同,不過少賺一筆錢,但他要是搞不定丁春秋,那絕對是大煙膏子就酒,小命立時沒有。
罷了!既然演戲就演全套。
姜明哲不斷自我安慰:別說老子這是到了古代,就算是現代,凡人去廟裡燒香,還不是要下跪磕頭?
而且他這一跪,也不全然是為了取悅討好。
跪下後身體矮了一截,和那綠火自然拉遠了些許距離,如果丁春秋不肯停手,姜明哲順勢往後一滾便能逃進湖裡。
“呵呵呵呵。”
丁春秋喜那“仙尊”之稱,暗忖這個稱呼倒是能匹配吾的身份,以前怎麼不曾想到?
又覺此子說話悅耳無比,一聲低笑,那團綠火再不動彈,懸停於姜明哲身前一尺之處。
“求仙?”丁春秋輕扇鵝毛扇,一派自得之色:“肉體凡胎,如何看出……本尊乃是神仙?”
他覺得仙尊二字甚是氣派,當下便當仁不讓自稱起本尊來。
姜明哲抬起頭,眼神愈發虔誠、堅定:“稟仙尊,小人本住在蘇州的城邊,家裡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
“咦?”丁春秋眼睛一亮,驚奇道:“你是蘇州人麼?”
姜明哲搖搖頭:“若是仔細說來,小人祖籍乃是山東曲阜,至俺祖父這一代才遷至蘇州。”
他努力咬文嚼字,儘量讓自己說話更符合古人的風格,這句話更是特意用了山東方言。
姜明哲的客戶遍佈五湖四海,他曾下功夫學了不少地方的方言,這一刻算是派上了大用。
因為他依稀記得,丁春秋似乎就是曲阜人氏。
而丁春秋一手養大的養女,也就是王語嫣的老孃王夫人,所住的曼陀山莊則位於姑蘇太湖。
“祖籍山東,遷至蘇州?”
丁春秋果然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面色也和緩了下來:“這麼說來,你和本尊倒是有些緣分……”
古代交通不便,鄉土之情格外濃厚,尤其這星宿海僻處青海,丁春秋若是不去中原,只怕幾十年都難聽見鄉音。
丁春秋殺心大減,一招手,那團綠火以快的難以看清的速度倒飛回去。
羽扇一覆,光焰全消,也不知被他收去了何處。
姜明哲連忙睜大眼睛,低聲自語:“仙法!果然是仙法!”
丁春秋得意一笑,搖著扇子問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你既是聖人之鄉的子弟,合該好生讀書,怎麼竟起求仙問道的心思?”
“回稟仙尊,”姜明哲表情依舊恭敬,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哀傷。
“唉,正所謂‘子欲養而親不待’,小人尚不曾盡孝心,家中爹孃便因時疫辭世,小人悲痛之餘,生出一念,要學會神仙手段,下得陰曹地府,求閻王替我爹孃安排個大富人家投胎,也不枉他們生養小人一場,因此發誓走遍名山大川,求真仙以問道。”
姜明哲這段話不是隨便編的。
在他看來,丁春秋後來“法駕中原”,一口氣收了那麼多廢物小丑做徒弟,除了好大喜功充排場之外,未必不是喜歡人多熱鬧的環境。
畢竟這老怪也是有了歲數的人,不管年輕時再狂再惡,上了年紀,總也難免生出兒孫滿堂的念想。
偏偏又沒兒子,只好收一堆徒弟湊個熱鬧,假裝有一群孝子賢孫伺候著。
因此姜明哲求仙的動機,絕對不是為了證長生、得自在,必須是基於淳樸孝心。
丁春秋聽罷輕嘆口氣,似有唏噓之意:“百善孝為先吶,能有這般心思,倒不愧是聖人之鄉的後生,你家爺孃在九泉之下,也足以含笑了。”
說罷仰頭看天,連聲嘆息,似乎很有些羨慕人家有這麼孝順的兒子。
一旁阿紫看得暗自驚奇。
她生得玉雪可愛,加上性子聰慧,一向深受丁春秋寵愛,得以時常陪伴左右,卻從未見丁春秋對誰人這般和顏悅色。
有點嫉妒!
阿紫氣哼哼瞪了姜明哲一眼。
沒想到姜明哲眼觀六路,立刻發現阿紫作怪,衝她眨眨眼,溫和一笑。
星宿派男弟子眾多,老的少的都有,大家平時也會笑,但多是狂笑,獰笑,陰笑,淫笑,壞笑,奸笑,假笑……
像姜明哲此刻這般陽光燦爛的笑容,阿紫竟是從未見過。
阿紫性子雖有些乖戾,畢竟也只是豆蔻年華的少女,驚豔之餘,心跳頓時加速,血也不由湧向面頰。
這種體驗於阿紫可謂極為新奇,她對男女之事極為懵懂,頓時著惱起來:又是心跳又是臉紅,若是被人發現,豈不是覺得我軟弱可欺!
在星宿派,軟弱二字,便是最大的罪過。
阿紫自覺丟了大臉,連忙擺出個自以為兇狠的表情,皺起鼻頭,齜出一口小白牙,彷彿發怒的小狗一般。
姜明哲也不敢多招惹她,連忙露出一絲害怕的神情,移開目光。
阿紫這才輕輕呼了口氣,心中稍覺安定。
暗自忖道:“師兄們說,只有好人才沒心沒肺笑得開懷,莫非這人竟是個好人?咦,這樣說來,師父若收了這人入門,豈不是任我欺負?好人就是拿來欺負的嘛!“
這時丁春秋似乎回過了神,凝目看向姜明哲:“說來你既欲求仙,當去泰山、茅山、嶗山、龍虎山才是正理,怎麼萬里迢迢來了此處?”
丁春秋問此話時,笑意淡淡,彷彿只是隨便一問。
但姜明哲最善察言觀色,立刻敏銳的發覺了他眼底暗藏的一抹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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