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裡的用詞有點過於誇張了,您對《綜藝》的風格應該很瞭解——他們寫的,與其說是新聞,不如說是故事。”韓易聲線柔和,措辭謙遜,與報道里那個來勢洶洶的瀚音樂集團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而且我聽說……這好像也不是你這邊做的公關稿。”萊昂納爾把玩著胸口的銀墜,舔了舔厚實的嘴唇,笑意吟吟地開口說道,“好像是……《綜藝》自己找上dr.dre的。”
“沒錯。”
韓易抿了一口冰茶,微微頷首應道。萊昂納爾-裡奇的說辭給足了韓易面子,卻也同時點出了這份稿件的實質。
除了即將接手瀚音樂集團之外,dr.dre目前還在籌備另外一個專案——由導演艾倫-休斯操刀,即將於2017年登陸hbo的四集紀錄片《反抗者》,主要講述了他與吉米-約文,這兩位beats聯合創始人的職業生涯和合作關係。
這是dr.dre的第一部傳記式紀錄片,也是他於2015年推出《衝出康普頓》之後,又一次利用大眾媒體樹立個人品牌形象的絕佳機會。更重要的是,這部紀錄片還會透過hbo這個全世界家喻戶曉的第一有線電視臺播放。對於文藝界人士來說,讓hbo播放有關自己的紀錄片,就跟美國總統修建以他們本人名字命名的圖書館一樣,都是功成名就之後能夠得到的,最高階別的社會榮譽。
因此,dr.dre對這部紀錄片的上心程度自然不言而喻。還沒等瀚音樂集團正式對外公佈這一人事任命,dr.dre的公關團隊便已經談妥了這篇由《綜藝》雜誌著名編輯a.d.阿莫羅西親手操刀的宣傳稿件。
稿件的內容,相當於是給dr.dre本就輝煌的形象又鍍了一層金身——回顧了他傳奇的音樂人生涯,誇讚了他作為“嘻哈音樂界第一位十億級富豪”的遠見卓識,展望了他即將在唱片工業裡攪動風雲的璀璨未來,並在文章末尾看似不經意地提到了現在正處於製作階段的這部《反抗者》。
“一支反抗者大軍,在音樂界颳起一股燃不盡的野火,奪取早就應該屬於我們的地盤”,這句野心勃勃的口號,適合作為某個新生代rapper出道曲的歌詞,不太適合目前應該低調行事,穩紮穩打,在鞏固自身實力之後再對上位者發起挑戰的瀚音樂。
但這就是好萊塢最現實的一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盤算,特別是dr.dre這種成名多年,業內關係盤根錯節的大佬級人物。哪怕已經算是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他也需要確保自己的個人品牌和個人專案獲得最大化的曝光和最優的敘事角度。
不過在這一點上,韓易看得很開。任何事物都有好與壞的兩面性,就像你如果想要簽下那個名作經典無數的kanye west,就必須接受那個隨時會在推特上發萬字旗的ye一樣。既然韓易選擇了能夠幫助他在圈內迅速拓展人脈,站穩腳跟的業界傳奇安德烈-楊,就不應該對這個把個人形象放在集團利益前,在全球性媒體上放出豪言,為瀚音樂集團引來不必要敵意的dr.dre有過多怨言。
畢竟,拋開音樂企業家的光環,dr.dre自我最認同的身份,還是藝術家。而《綜藝》的這篇文章,不過是大牌藝人常見的“自我中心式公關”的一個經典範例而已。
“反抗者是dre個人職業生涯的重要註腳,他需要這個充滿戲劇張力的標籤,這無可厚非。”
韓易放下手中的杯子,杯壁凝結的水珠在桌布上留下一個深色的圓點。
“所以,當您問我,瀚音樂究竟在反抗什麼的時候……”韓易目光灼灼地直視著史蒂薇,“我想說的是,我喜歡‘反抗’這個詞,可我自己不會使用這個詞。這個詞充滿了傳奇色彩和個人英雄主義——這很‘dre’,也很符合媒體塑造故事的需要。但它不是,或者說,不完全是我們整個瀚音樂集團當下行動的核心綱領。”
“喔?”史蒂薇的食指在桌沿輕輕敲擊著,發出微不可聞的篤篤聲,顯示出她的興趣被真正提了起來,“那麼,你們的核心綱領是什麼?或者說,在你看來,你自己真正在做的是什麼?”
“是重建秩序。”韓易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每個字都像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而非簡單的破壞或對抗。”
“重建?”
“沒錯。”韓易點頭,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音樂產業病了,這大家都清楚。舊有巨頭的模式——過度依賴少數超級巨星、對藝人竭澤而漁的合約、對新人和創作者權益的忽視、對流媒體時代變化的遲鈍、對資料和使用者需求的傲慢……這一切導致了價值的扭曲和生態的惡化。藝人們被束縛在不對等的合同裡,創造力被壓榨;新人難以出頭,缺乏公平的機會;使用者的選擇看似多了,但真正優質、多元的內容發現機制卻依然匱乏。”
“我的出現,不是為了掀起一場針對特定對手的‘戰爭’,喊打喊殺地去‘奪取地盤’。”韓易刻意淡化了dre原話中的火藥味,“我們的目標,是構建一個更健康、更公平、更可持續的音樂生態。這需要從根基上改變一些東西。”
“而這,就是浪潮音樂基金會想要達成的目標。”
“也是我們想要邀請您與我們一道,共同創造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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