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向南,官道殘破。
林風一襲青衣,腰懸長劍,不疾不徐,以步代馬。
自離了青州地界,他便將一身滔天氣血盡數斂入丹田,鋒芒不露。
此刻的他,就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富家公子。
眉目俊朗,氣質沉靜。
行走在這亂世的蕭索畫卷中,顯得格格不入。
越往南,景象越是觸目驚心。
官道兩旁,田地大片荒蕪,村莊十室九空,一片死氣沉沉。
偶有行人,也個個面黃肌瘦,眼神裡滿是警惕與深入骨髓的麻木。
大夏朝,已從根上爛透了。
李忠賢之流,在這片土地上,絕非孤例。
當一個王朝的爪牙不再牧羊,而是化身為敲骨吸髓的餓狼時,它的崩塌,只是時間問題。
林風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他不是救世主,也沒興趣去縫補一個千瘡百孔的舊王朝。
他要做的,是在這片廢墟之上,親手建立一個屬於他的、嶄新的秩序。
一個能讓天下百姓吃飽飯,能讓善良不被肆意欺凌的秩序。
他並不急於趕路,走走停停,將這世間百態盡收眼底。
三日後。
一座名為“青岡鎮”的集鎮牌樓,出現在眼前。
與沿途的死寂截然不同,青岡鎮異常熱鬧,甚至稱得上是畸形的繁榮。
鎮子不大,五臟俱全,酒肆、茶館、當鋪、客棧林立,街道上人頭攢動。
只是,這熱鬧之下,湧動著一股血與火的暗流。
街上超過半數的行人,都身佩兵刃,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剽悍,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兇戾氣息。
他們,都是江湖人。
三五成群,高聲闊論,嘴裡離不開即將到來的“擒虎大會”,言語間滿是對功名利祿的貪婪。
飛雲山莊的“擒虎大會”,如同一塊巨大的磁石,將方圓數百里內的亡命之徒、草莽豪客,盡數吸引而來。
林風尋了一家相對乾淨的酒樓,臨窗而坐。
一壺清茶,幾碟小菜。
他安靜地聽著周遭的議論。
“聽說了嗎?飛雲山莊這次可是下了血本!”
“何止是血本!只要在大會上露臉,被周盟主看中,就能入‘擒虎先鋒營’!賞銀萬兩,繳獲獨分三成!”
“嘿,三成算個屁!我聽說那赤虎軍首領雷老虎,走了狗屎運得了本上古功法!誰能宰了他,神功秘籍就是誰的!”
“做夢!雷老虎是能跟‘霹靂手’周擎天硬撼幾招的狠角色!就你?還是老老實實跟在屁股後面喝口湯吧。”
林風指尖輕叩桌面,將這些資訊在心中一一梳理。
功法,財寶,名望。
飛雲山莊畫出的這張大餅,足以讓無數江湖客,心甘情願去當炮灰。
就在他思索之際,一縷窺探感,輕飄飄地落在他身上,若有若無。
極輕,極隱蔽。
若非他神識早已凝練如淵,幾乎無法察覺。
林風不動聲色,眼角餘光淡然一掃。
街角,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身後,立著一個身形瘦小的“少年”。
那少年穿著身洗得發白的短打,頭戴破舊氈帽,帽簷壓得極低,只露出一截光潔細膩的下巴。
他看似在整理貨擔,可帽簷陰影下的眸光,卻透過人群縫隙,死死鎖定了林風腰間那個鼓鼓囊囊的蘇繡錢袋。
錢袋是上好的料子,針腳細密,隱隱透出裡面銀錠的飽滿輪廓。
這是林風故意換上的。
在這龍蛇混雜之地,一個顯眼的錢袋,比什麼都管用。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