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夜風,吹動他的衣角,也吹亂了燕青兒激盪的心。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的眼眸裡,彷彿有一個嶄新的,充滿了致命吸引力的世界,正在緩緩拉開序幕。
她很清楚,只要點了這個頭,自己那條快意恩仇的江湖路,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
她離家出走,不就是為了尋找一個答案嗎?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答案。
心底深處,一團壓抑已久的火焰,被徹底點燃了。
她深吸一口氣,明亮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前所未有的決然。
“好,我跟你去!”
話一出口,她立刻又昂起頭,用最後的倔強撐起自己的驕傲。
“我可先說好,我只去看個熱鬧!要是發現你也是個沽名釣譽的大騙子,我……我第一個就偷光你所有的盤纏,讓你去街上要飯!”
話雖強硬,但那微微泛紅的耳根,卻徹底出賣了她內心的羞赧與激動。
林風失聲而笑。
“隨時恭候。”
他轉身,邁步。
“跟上。”
“看戲,總得搶個好位置。”
燕青兒撇了撇嘴,腳下卻已經下意識地緊緊跟了上去。
她不再覺得自己像撲火的飛蛾。
她覺得自己就是那團火,被眼前這個男人點燃,即將燒向一個她從未想象過的未來。
心中,反覆迴響著那八個字。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
飛雲山莊。
青岡鎮以東三十里,險峰之上。
山莊前的巨型演武場,此刻已是人聲鼎沸,殺氣混著酒氣,直衝雲霄。
上千名江湖客聚集於此,三教九流,龍蛇混雜。
角落裡,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壯漢輸光了銀子,正與人拔刀相向。
場中央,一個沉默寡言的獨行刀客,正用一塊沾了烈酒的油布,一遍遍擦拭著他那柄窄身長刀,眼神比刀鋒更冷。
各路小門小派打著五花八門的旗號,各自佔據一角,彼此警惕地打量著,像一群隨時準備撲食的野狗。
烈酒、汗臭、血腥與兵刃的鐵鏽味混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血脈僨張的狂野氣息。
“他孃的,連關外‘大漠毒狼’裘煙客都來了!這老毒物不是號稱不問世事嗎?”
“屁的清高!聽說赤虎寨雷老虎手裡的《赤炎神功》,就是他師門失傳的絕學!這是來清理門戶,順便把神功和賞金一起撈了!”
“嘿,管他什麼毒狼猛虎,誰擋老子發財,老子就剁了誰的爪子!”
議論聲,叫罵聲,兵刃碰撞聲,不絕於耳。
就在這片混亂與貪婪的漩渦之中,林風的出現,顯得格外扎眼。
他一襲乾淨的青衫,腰懸一柄鑲著玉石的長劍,臉上帶著幾分初入江湖的好奇與怯懦,眼神裡甚至還有一絲對眼前血腥場面的畏懼。
活脫脫一個被家中長輩逼著出來見世面的富家公子哥。
一隻頭頂上寫著“肥肉”二字的羔羊。
他身旁的燕青兒,則換上了一身利落的武者勁裝,長髮高高束起,揹著一柄細長的柳葉刀,面若冰霜,警惕地護在林風身側。
“我說,你非要裝成這副德性?”
燕青兒壓低聲音,用上了只有兩人能聽見的傳音入密,語氣裡滿是不爽。
“剛才山門口那幾個傢伙,看你的眼神,都恨不得把你連皮帶骨生吞了。”
“肥羊入圈,才能讓獵人放下戒心。”
林風的眼神看似在四處亂瞟,實則早已將全場每個人的修為、站位、神態盡收眼底。
“我若是以昨晚的姿態走進來,你信不信,現在飛雲山莊莊主周擎天,就該親自端著酒杯,滿臉堆笑地來試探我的底細了。”
“那這出戏,還怎麼唱下去?”
燕青兒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道理她懂。
但讓她堂堂“玲瓏手”,給一個大騙子當護衛,還要忍受周圍那些餓狼般的目光,心裡總歸是憋屈得慌。
“都讓開!都讓開!”
就在這時,一個格外洪亮刺耳的聲音,如同炸雷,在演武場中央的高臺之上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