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像是一個巨大的藝術品,”寧錦璃抬頭仰望,忍不住感嘆起來,“船隻殘骸堆積,隨意又粗獷,有種很特別的美感。”
黑二苦笑道:“我們管這兒叫爛船堡,都是多年來到處蒐集的破爛材料一點點建起來的,要不是大夥兒的家沒了……誰願意住這種地方,興許在寧大姐姐看來別有一番滋味,可是生活其中,日子很苦。”
寧錦璃收回目光,柔聲說:“放心,你們以後肯定都能過上好日子。”
“那就承寧大姐姐吉言啦。”黑二笑得燦爛,可燦爛中夾雜著更濃的苦澀,她只當這是寧錦璃隨口安慰的話,並沒有真當回事。
不一會兒,小船停靠爛船堡下邊的碼頭。
碼頭兩側站著不少人。
黑二走上碼頭,看到個又高又壯的環眼大漢,便飛奔了過去,“大哥!我回來了!”
碼頭旁的水賊們齊聲高呼,“參見二當家!”
黑大迎著黑二跑過來,然後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妹妹!還好你沒事!不然……我真不知自己以後如何活下去,也沒臉去見爹孃。”
說話間,黑大眼淚直掉。
“好啦好啦大哥,”黑二眼眶紅紅,安撫道,“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有客人來了,別讓客人看笑話。”
黑大急忙擦乾眼淚,看向隨後走上了碼頭的寧錦璃和蕭啟棣。
對於昨夜的情況,他大概聽回來彙報的弟兄們說了下。
具體細節還不明,但既然小妹說這兩人是她的救命恩人,那麼也同樣是他的恩人。
黑大直接雙膝跪地,哐哐磕了三個頭,震得碼頭木板嘎吱響,“二位!之前多有得罪,我向二位賠不是了!”
他說完,扭頭下令,“所有人,磕頭!”
聲音落下,不論是碼頭周圍,還是爛船堡其他位置的走廊平臺等地方站著的人,全都就地跪下。
密集的磕頭聲音接連響起。
整個爛船堡都跟著震顫起來。
寧錦璃下意識抱緊了蕭啟棣的胳膊,生怕這座看起來並不怎麼結實的建築被數百水賊給磕垮了。
而後,黑大說已經備好了宴席,請他倆去大堂裡邊享用。
刑夫人母子和福伯都很疲累,便先由幾個黑水寨的婦女帶去照顧歇息。
黑二告訴寧錦璃,黑水寨當中有不少女的,還有一些組建了家庭在此生兒育女,知道怎麼照料產婦嬰兒。
這讓寧錦璃放心了不少。
進入爛船堡的路上,黑二挽著黑大的胳膊,邊走邊給他細說了情況。
黑大聽完,一雙亂糟糟的蹙眉擰成了團,“小妹,你本是去探查地方運糧官船動向,怎的要捲進朝堂重臣和王公貴族的爭端裡去?這豈不是惹禍上身了!”
黑二昂首挺胸,“大哥,你向來告訴我,路見不平自要拔刀相助,何況那還是刑將軍的家人,我怎可以坐視不理?”
“唉……”黑大重重嘆氣,無奈道,“是是是,小妹說得對。只不過……年底劫運糧官船一事只能作罷了,得讓弟兄們都守在黑水寨,以防殺手來襲。”
黑二面露愧色,“對不起大哥……沒了那船糧食,今年兄弟們過冬就……”
黑大笑道:“沒事沒事!咱們都少吃點糧,勒緊褲腰帶就行了,以往艱難的時候不都這麼熬過來的嘛!”
一行人來到了大堂。
所謂大堂,其實也就是一個空間最大的船艙,裡邊擺著個破破爛爛的大長桌。
桌上擺著些粗糙的食物。
“兩位恩人,請坐!”黑大一揮手,“我看兩位樣貌氣質不俗,絕非我們這種糙人出身,還望別嫌棄我這兒的吃食。”
蕭啟棣和寧錦璃坐下,掃了一眼面前的食物。
有一堆不知用什麼糧食烤成的餅子,黑乎乎硬邦邦,外表粗糲得像裹了層砂礫。
還有幾盤加了野菜和看不出物種的肉塊煮的湯,黏糊糊的,肉味夾雜著複雜的腥味,聞一下都特別提神醒腦。
勉強算好看些的,是一盤蔫了吧唧的不知名果子和一盤燻乾的肉鋪。
“哇,豐盛大餐!”黑二直流口水,忙不迭盛了一晚肉湯,抓起餅子就啃,“寧大姐姐,寧二哥哥,你們自己隨意,別客氣哦!”
蕭啟棣神色很複雜。
寧錦璃柔聲問:“你們……平時就吃這些麼?”
黑二邊吃邊說:“平時可吃不上這麼好的,大哥這是把存貨都掏出來了。要是運氣好搶劫過往商船或者官船得了好東西,他都先分給寨子裡的老弱婦孺,然後一部分賙濟黑水灣外的百姓,另一部分給弟兄們,我倆當家,吃的用的反而最差。”
“臭丫頭,當著恩人的面,數落起我來了?”黑大輕輕敲了下妹妹的腦瓜子,然後往她碗裡添了些食物。
看著這一幕,寧錦璃鼻子越發酸澀。
她低頭揉揉眼睛,開口道:“不瞞二位當家的,我們來這裡是想採集些東西,如果黑水寨的兄弟們能幫忙,我們可以為你們提供食物。”
這正是她之前跟蕭啟棣說的想法。
黑水寨的人挺多,又熟悉環境,要是能讓他們幫忙幹活,必定事半功倍,而且還能讓這些人不必冒著生命危險靠搶劫過往商船為生。
“採集東西?”黑大很驚訝,“我們這鳥地方有什麼東西能入得了二位的眼?”
黑二插嘴道:“是水裡的魚蝦王八鱷魚,還是水鳥或者別的動物?只要你們需要,我們給弄就是。”
“不,我要的是這個。”寧錦璃把過來途中隨手摘的一株蛾翅草放到桌上。
黑大黑二兄妹倆看了看蛾翅草,又看了看寧錦璃,露出了更加難以置信的表情。
“寧姑娘,你……怕不是在開玩笑?”黑大滿臉匪夷所思,“這種草既不能入藥,又不能當菜吃,而且隨處可見,實在沒半點用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