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刃如同風暴般襲來,伊德莉拉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肉正在開綻,好像下一秒就要有劍鋒劃過她的脖頸,死亡近在咫尺。
但她知道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忍耐。
【戰爭】的魔藥向來暴戾,來自紛爭之主的賜福傲慢地試煉受賜者,讓他們在喝下魔藥的那一刻就註定要接受汙染的侵蝕——
但汙染同樣是恩賜的一環。
就如同古神話中傳說的逐火者——
他們踏上漫漫長路,追逐竊據神火的逆王,將其獵殺、化作薪柴……
薪王們的仇怨在火焰中激盪,火種被逐火者奪回,詛咒亦常伴其身。
但……這份暴戾的力量最終仍舊被徹底馴服,成為了逐火者們漫漫長路上的又一份柴薪。
伊德莉拉清楚,只要能夠忍耐下去,扛過無形之刃的傷害,那她就能成功接納【督戰官】的力量,晉升到序列七的層次。
她扛住了。
早早就已經徹底消化【隨軍牧師】遺留下的底蘊讓伊德莉拉擁有了足夠的餘裕,呼叫足夠的靈性去抵抗這份來自魔藥中的汙染。
隨著她的反抗,無形之刃逐漸消弭、停息。
她能感受到自己被割裂的皮肉與肌腱燃燒起來,魔藥的力量融入血液,又從血液中激盪,滿溢而出,修補著她的傷痕。
但,就在這個時候。
明明已經挺過了汙染、明明已經控制住了魔藥……
一股詭異的感覺卻在伊德莉拉的心底浮現。
她感覺自己好像精神開始恍惚、思維開始混亂……
連帶著,連剛剛控制住的、融入血液的魔藥,也莫名地躁動起來!
一股寒意尖銳地襲來,即便是在這恍惚迷濛的狀況裡,伊德莉拉的靈性也在為她瘋狂預警——
如果她沒能擋下這尖銳的寒意,那她本來已經控制住的魔藥必然會失控,她也會就此瘋狂,被汙染變作扭曲的孽物。
可……該怎麼辦?
她拼盡全力想要睜開眼睛,操縱【督戰官】的超凡能力擋住這股尖銳的寒意。
但就如同是突然落入數百米下的深海,難以想象的重壓在神秘學意義上壓抑著伊德莉拉的靈性,讓她動都動不了分毫。
伊德莉拉只能僵在那裡,絕望地感受著這要令她失控的冰冷極速飛來……
難道,她就要這麼不明不白地在這裡失控了?
這可是學會腹地,羅恩先生還在旁邊,如果失控的話……
但她的想法才剛從心底浮現,便忽地聽到了一聲微妙的、如同泡泡炸開一般的聲音——
“啵兒。”
瞬間,這壓抑靈性的重壓與冰冷立刻消失不見,好似暖陽照在身上一般,瞬間驅散寒意……
伊德莉拉睜開眼睛,看到羅恩正伸出手,將一根閃爍寒光的灰色箭矢一把抓過,頃刻粉碎。
冰冷地灰霧顫抖著消散,伊德莉拉恍惚間似乎看到了羅恩在那一瞬失去了所有的魔力,像是凡人一般普通——
可他的靈性又在那一瞬間像是炸開一般飛速擴張,深邃厚重有如夜晚的星空!
但那只是一瞬,在吞沒了那根灰霧箭矢之後,這份力量便突兀地消失,似乎從未出現過。
羅恩也變回了之前的模樣,序列八的魔力平穩地在魔力視界之中透出光芒。
伊德莉拉混亂的思緒已經再度捋平,她看著現在的羅恩,發現他正嚴肅地投來目光,目光之中滿是疑慮。
再想想剛剛那渾噩的狀態,以及這不明不白的灰霧箭矢……
伊德莉拉立刻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是……之前控制我的那種超凡能力?”
她猶豫了片刻,問道:“您……動用了那位大人賜予您的力量?”
【幻想消解】在“魔藥時代”的普通人看來,其無法理解的強大程度果然與隱秘存在的賜福差不了多少……
羅恩點點頭:“不錯,我又一次動用了那位大人賜予我的祝福。”
“祂賜福我不被他人迷亂、不受魔力侵蝕——這種力量,已經是我第二次用在你的身上了。”
他探究式地看著伊德莉拉,語氣嚴肅地問道:
“而這樣能夠迷惑人心、控制思維的灰霧……也是第二次出現了。”
“伊德莉拉,我想你應該認真想想,這種力量到底是為什麼會這樣像是附骨之疽一樣粘著你……”
“它的影響範圍實在是有些太廣了——那位蘇爾神父,到底拿著什麼收容物,才會用出這種力量?”
羅恩皺著眉頭,作出推論:
“是那副來自【詭計】序列四半神超凡者的面具,還是其他的、你並不清楚的收容物?”
伊德莉拉沉思片刻,搖了搖頭:
“不……雖然【詭計】序列的確極度善於操縱人心,據說序列七的【遊說大師】就能依靠言語影響他人心智,但我仍然可以確信,那副半神的面具絕不可能擁有這種力量。”
她說著,斬釘截鐵道:
“我親眼見識過那場幾乎要毀滅晚鐘城的戰鬥,也親眼見過主教大人拿出面具時,得到的加持——”
“據主教大人所說,因為那位【詭計】半神的特殊性,祂的超凡特性並未表現那能欺騙一切的‘詭計’,反倒是擁有著讓持有者突破肉體極限的力量。”
“而這種能夠跨越遙遠距離、憑空影響他人心智,甚至誘人失控的力量,也絕對不存在於晚鐘城的聖所裡……”
“也許,這份力量來自一些蘇爾新得到的、我從未聽聞過的收容物……”
她說著,眉眼間還染上了一絲憂愁與哀傷:
“說不定……這就是他突然性情大變,並誣陷、控制這麼多人,準備在逐火儀典上獻祭他們的理由。”
蘇爾的性情大變和這種力量相關?
羅恩若有所思,忽地問道:
“逐火儀典……一直在說逐火儀典,但我其實一直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能給我講講,逐火儀典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嗎?”
“是模仿古文明的逐火之旅,用以祈神的一種習俗。”
伊德莉拉早就習慣了羅恩這什麼都不懂的情況,從容地應答他的十萬個為什麼:
“在曾經,古羅德蘭語還屬於通用語階段,這片大地上還只有散碎城邦的時候,據說那時存在著一種名為‘原初之火’的神物……”
“這些火焰被認為是照亮世界的光輝,但那時有妄圖成為神明的逆王篡奪神火,將這照亮一切的火焰分食,竊據到自己的王座上。”
“天地自此陷入昏暗,為了奪回世界的光芒,逐火的英雄們弒殺逆王,奪回被竊據的火種,再度傳承‘原初之火’照亮世界。”
“據說,那些傳承火焰的逐火者們最終成為了新的神明……模仿祂們過去弒殺逆王、獻祭血火的儀式,就能因此得到祂們的賜福。”
她說著,但卻搖了搖頭:
“不過,這都已經是大災變之前上一紀元的事情了……這樣類似的故事與傳說在大地上傳唱,但其實沒有人真的在其中獲利。”
“【逐火儀典】也逐漸變成只有一些教會還會舉辦的儀式——譬如焦土聖所。”
“聖所每年都會在年末進行一次【逐火儀典】,但向來只是獻祭些罪無可恕的死刑犯,甚至很多時候因為沒有這種罪人,獻祭的只有牛羊牲畜……”
“那時,全城都會參與進來,共頌【戰爭】的讚歌,感恩神明一年來的庇佑……但也僅此而已了。”
聽完伊德莉拉的解釋,羅恩若有所思地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倒是猜出了些許原因。
難道說……蘇爾之所以會變得如此瘋狂,其實正與這所謂能夠“得到賜福”的逐火儀典有關?
他可還沒忘掉,自己剛剛去到聖所高塔的尖頂上,看到伊德莉拉的第一眼,她到底在唸誦著什麼……
【偉大的戰爭主宰,躍動的紛爭之心,一切鬥爭的源頭……】
她正念誦著【戰爭】的神名,祈求著祂的賜福!
但這顯然不是真的在祈禱,反倒像是一種提前的鍛鍊——
蘇爾神父控制了伊德莉拉,提前讓她練習著對於【戰爭】的禱詞,讓她作為祭品,祈禱【戰爭】的賜福降下!
不過,屆時得到賜福的肯定不是伊德莉拉,她作為祭品肯定會死在逐火儀典上,唯有作為逐火儀典主持者的蘇爾神父能夠活著接納賜福……
而得到賜福之後,想來蘇爾神父也就有了新的機會,去晉升到更高的序列——
真是令人感慨……這就是長久沒有晉升機會,徹底瘋狂的超凡者麼?
“也許……他只是因為太久沒有攢夠晉升的功勳,妄想依靠這所謂的逐火儀典獻祭你們,祈求【戰爭】的賜福了。”
羅恩搖了搖頭,沒再把心思放在蘇爾神父身上,而是看著面前明顯陷入沉思,被剛剛那灰霧箭矢嚇得有些焦慮的伊德莉拉安撫道:
“你也不用太過憂慮……他能選擇用這種手段試圖遠端控制你,就代表著學會對他來說的確不可冒犯。”
“連帶著我們之後要去的迷途教會也是如此,恐怕他不敢進犯任何一個正神教會的領地”
“蘇爾神父沒能在我們逃離時抓住我們,現在只能用這些小手段,根本威脅不到我們的安全……我們應該高興才是。”
羅恩語氣輕鬆地拍了拍伊德莉拉縴瘦的肩膀,鼓勵道:
“現在憂心這些,不如開心一些,想想自己剛剛的晉升……”
“現在,你可是序列七的【督戰官】了——與蘇爾同為【督戰官】,你又有什麼好怕的?”
確實……
我已經是【督戰官】了。
聽著羅恩的安撫,伊德莉拉有些釋然地長出一口氣,把自己之前對於蘇爾的一點點小小濾鏡徹底拋開。
都是序列七,如果排除收容物的影響,伊德莉拉根本就和蘇爾沒有什麼太大的差距。
而且,馬上埃爾維斯會長就要回來,到時候就更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看著伊德莉拉的臉色舒緩下來,羅恩一邊和她閒聊,一邊在心底計算起他們現在所能動用的力量。
剛剛晉升的序列七,明天就會回來的埃爾維斯會長,以及他回到理想城後,稍作修整就能重新用出的lv.3【向量操控】……
想來,即便埃爾維斯會長並不選擇出手,只靠羅恩和伊德莉拉兩人,應該也能贏過哈維神父吧?
畢竟,就算他再有底蘊,也只不過是一名序列七而已……
那這樣,只要羅恩回一趟理想城休整一下,得到【死亡】序列七魔藥的未來便近在眼前了。
不過,雖說如此,羅恩卻沒有這麼急躁,第一時間就選擇回到理想城……
而是安安靜靜地等到了第二天,和早就焦急難耐的伊德莉拉一起坐在書店門口,等待在查爾斯口中,馬上就要歸來的埃爾維斯老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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