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已經將他視為了掌中之物,一塊可隨意拿捏的礪石。
他有些無奈的垂下了頭,懸於身側的四柄飛劍亦是緩緩落下。
斷臂這般重傷,也能轉瞬間癒合,沈青身上的隱秘,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再打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天下出了這般妖孽,或許正如國師所言,大夏的朝運已經走到了盡頭……
他終究是大夏天子,臨死之際,不如給自己留份體面……
察覺到楊宗仙身上低迷的戰意,暮氣漸沉,沈青皺眉,思慮了片刻,她眉心逐漸舒展,嘴角微勾:
“楊宗仙,我有話問你。”
聞言,楊宗仙下意識抬起了頭。
沈青居高臨下,上下掃視了他一眼,臉上出現了一絲極為明顯的嘲色:
“你還能人道麼?”
話音未落,楊宗仙的面色瞬間漲紅,眼角幾乎瞪裂:
“賤人!你辱我太甚!”
當面譏諷他沒種,這種話,從一個女子口中吐出,殺傷力大的驚人,以楊宗仙的心智,亦是怒火攻心,被挑起了殺機。
轟!
血色劍氣瘋漲,沖霄而起,向著沈青殺來。
楊宗仙的一身精血都在沸騰,如滾油滴水,瞬間炸開,體表靈紋閃爍,幾近開始燃燒。
他雙瞳間遍佈血絲,氣勢如虹,甚至沒有給自己留下絲毫後撤的餘力。
沈青臉上的笑意逐漸擴大,罡氣暴湧間,身後浮現出異像,隱約顯化了一片星空,丹田之內道種瘋狂旋轉,將她的狀態推向極巔。
轟!
星辰之輝閃耀,與血色劍氣不斷碰撞,磅礴的氣浪溢散,揉碎了方圓數百里層雲。
“殺!”
楊宗仙的口中咆哮,體表的靈紋一陣扭曲,好似抵達了極限,層層斷開,讓他大口咳血,本就重傷之軀,好似殘燭之兆,焰火逐漸不支。
但他劈落的劍光,卻是一道重過一道,似乎要撕裂乾坤,在沈青的身上,留下了十餘道深可見骨的劍痕。
如此不要命的癲狂進攻之下,沈青幾乎是一退再退。
每一次交鋒,她體內的罡氣都在顫動,好似被一柄巨錘在熬煉,愈發精純,這是殺伐之中才能得到的蛻變。
她甚至壓抑住了逆撥日晷的衝動,回到最初,這些變化都會消失,這一戰等於白費。
轟!
激烈的碰撞之音,迴盪於長空之上,如晴天霹靂,聲傳百里,刀吟如虎嘯,劍鳴似龍吟。
又一次交鋒之後,沈青瞳中閃爍的刀影愈發璀璨,她不再顧忌身上的傷勢,同樣陷入了忘我的癲狂之態,浴血擎刀,再一次撕裂了楊宗仙的胸膛!
噗!
楊宗仙心口一股凝氣驟散,猛然倒退,大口咳血,眸中靈光黯淡。
這一次,沈青未再有絲毫留手,踏步上前,刀影縱橫十方,將楊宗仙瞬間分屍,一刀斬下了他的首級。
血雨混雜著屍塊自空中墜落,唯有首級被沈青拎在了手中。
看著楊宗仙雙眼大睜的猙獰面容,沈青抬手合上了他的眼簾。
身上的劍痕血如泉湧,將黑色的勁裝染成了紫黑色,泛著濃郁的血腥氣,
沒有了日晷,沈青的身體與尋常修士也並無什麼差別,此刻依舊覺得有些脫力。
平復了體內激盪的氣息,沈青將傷口簡單包紮,自靈戒中取出一面新的面具戴上,帶著楊宗仙的人頭,再度返回了皇都。
大雨依舊在下,殘破的皇都籠罩於煙雨中,少了幾分人氣。
沈青自皇宮大門而入,暗中有人在窺伺,但她並未過問,徑直踏上了金鑾殿。
倒塌了半邊的金鑾殿,只有幾根主樑依舊還在,沈青以髮絲為繩,將楊宗仙的首級懸於殿前牌匾之下,隨即轉身離去。
過不了多久,她會再次回到此地。
這顆頭顱之中,她塞進了一塊刻畫著靈紋的靈石,這塊靈石,只有一個作用,便是定位。
在這種情形之下,還敢為楊宗仙收屍的人,必定是其死忠,沈青要借這顆頭顱,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
…………
楊宗仙身死的一瞬,皇都之外,一輛馬車輕輕一震,沿著泥濘的官道緩緩前行。
啪嗒……
清脆的響聲迴盪在車廂之內,靈石雕琢而成的玉珠滾滿了車廂。
看著忽然斷裂的手鍊,青衣道人一聲長嘆,合上了眼簾。
一名年約二八的女子坐於道人對面,一身淡綠的輕衫,面容姣好,看著散落一地的玉珠,她微微皺眉,方才的巨大動靜,她也聽到了,只以為今日的雷聲大了些,並未多想。
馬車搖搖晃晃的前行,猶豫了半晌後,女子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國師,我什麼時候才能回皇都?”
話音落下,她低下了頭,輕撫小腹,面色柔和:“陛下還沒給這孩子取名字呢。”
“你此生都不必回皇都了。”青衣道人眼簾都未曾抬起,神色漠然,沒有絲毫感情色彩。
“國師,您這是何意?”
女子面色微變,她身懷龍嗣,而且又是皇長子,日後登臨皇后之位,可以說是板上釘釘。
看著道人緊閉的眼簾,女子嚥了咽口水,還是抱著些許僥倖道:“陛下是準備遷都麼?”
如今的皇都,的確已是名不副實,只有大片的殘磚敗瓦。
“不必再稱我為國師。”
雲冥真人緩緩睜開眼,眸底毫無波瀾:
“自今日起……便沒有大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