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提古麗咬著嘴唇,聲音低啞:“林硯,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可我也是個普通人,家裡孩子要上學,老人要治病……開發商說只要拆了這老宅,改建成統一風格的民宿,就能拿到一筆補貼。”
“你相信他們嗎?”林硯語氣沉重,“他們答應的事,會兌現嗎?還是等你拆完後,連合同都不認?”
就在這時,一道冷笑聲從人群后傳來:“林硯,你還真把自己當守護神了?”
眾人回頭,只見趙明遠一身挺括西裝,雙手插在口袋裡,慢悠悠地走近,眼神中滿是輕蔑。
“你以為這些破磚爛瓦能擋住發展的腳步?別忘了,你也是這裡的居民,真要撕破臉嗎?”
林硯目光沉靜,毫不退讓,緩緩開口:“我來這裡不是為了對抗誰,而是為了守住這片土地的靈魂。”
趙明遠嗤笑一聲,揮手示意工人繼續作業。
帕提古麗猶豫片刻,終究沒有阻止。
轟隆一聲巨響,那面百年老牆應聲倒塌,塵土瀰漫,彷彿整個老巷都在顫抖。
林硯閉上眼,心頭一陣鈍痛。
風捲起塵沙,模糊了視線。
他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一片狼藉,心知今晚的衝突只是一個開始。
真正的風暴,還在後面。
而就在廢墟之中,一塊嵌在牆縫裡的舊木牌悄然滑落,半掩在碎石之間,露出一角斑駁的刻痕。
那上面,隱約可見幾個字:光緒廿三年。
塵埃尚未散盡,空氣中瀰漫著磚瓦碎裂後的土腥味。
林硯蹲下身,在一堆殘垣斷壁中輕輕扒開碎石,手指觸到一塊溫潤的木質邊緣。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塊木牌取出,只見斑駁的漆色上,“光緒廿三年”幾個字依稀可辨,字型蒼勁有力,帶著歲月沉積的痕跡。
他心頭猛地一跳——這是清末時期的年號!
如果屬實,這面老牆的歷史至少要往前推百年以上,甚至可能成為喀什老城區建築史的重要物證。
阿依夏見狀也湊了過來,眉頭微蹙:“真的?”
“應該是題記木牌,以前老工匠建房時,會在樑柱或牆體裡嵌入刻有年份和匠人姓名的木條。”林硯低聲解釋,目光卻愈發專注,“如果能確認是原始構件,它就不僅僅是文化記憶了,而是文物級別的實物證據。”
他用隨身的手帕小心包好木牌,站起身來,望向那片滿目瘡痍的老宅。
風穿過空蕩蕩的門框,彷彿一聲嘆息。
夜色漸濃,幾人回到茶館,古麗米熱已經等在那裡。
“資料都整理好了。”她將一臺膝上型電腦推到桌前,螢幕上是一組高畫質掃描圖,“壁畫的繪製風格、顏料成分、構圖手法,都與十九世紀晚期的維吾爾族宗教繪畫高度吻合。還有測繪圖,我做了三維建模,發現老屋的基礎結構比我們預想的還要複雜,有些部分甚至是融合了漢、回、維三種工藝的結合體。”
她頓了頓:“這不是普通的民居,而是一座活生生的文化博物館。”
林硯接過她的報告,翻了幾頁,點頭道:“你做得很好。明天我就把這份材料連同木牌一起送到文物局去。”
阿依夏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敬意:“你相信他們會重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