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買提江蹲下身,雙手顫抖地捧起那把銅壺,雨水順著壺身滑落,彷彿洗去了歲月的塵埃。
“這壺……是咱老街最後一件完整的東西……是我們這一代人的魂啊。”
林硯輕輕拍了拍艾買提江的肩膀,目光落在壺嘴處那道細長的裂痕上。
“我想請您修復它。”林硯輕聲開口。
艾買提江愣了一下,眼裡泛起複雜的情緒。
“你想……修它?”
林硯點頭:“是。它是咱們老街的記憶,不能就這樣殘缺下去。”
艾買提江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輕輕摩挲壺身:“好……我來修。”
晨光斜斜地灑進老巷,空氣中還帶著昨夜雨水的溼氣。
林硯站在茶館門口,看著艾買提江將銅壺小心地抱進屋內,心中湧起一股踏實感。
他走進屋內時,老人正用一塊粗布擦拭壺身上的水珠,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友。
“這壺……是我師傅年輕時候教我打的第一件紀念品。”
艾買提江聲音低沉而緩慢,“那年你爺爺組織了全街的匠人聚會,漢、維、哈、回,一家出一道工序。最後大家合起來,完成了這個壺。”
“我還想請您參與茶館整體的修繕工作。門環、窗飾,那些原本屬於這裡的銅雕細節,都希望您能幫忙復原。”林硯頓了頓,語氣變得堅定。
艾買提江一怔,抬起頭來看著他:“你真以為還有人願意學這些?”
林硯沉默片刻,點點頭:“或許眼下沒人願意,但如果有人做出來了,別人自然會看見它的價值。”
老人苦笑一聲:“你是書生意氣,我是老骨頭,幹不動了。”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
“誰說沒人願意?”阿帕·熱合曼推門而入,懷裡抱著一臺相機和三腳架,“我就願意!”
她快步走到桌前,把裝置放下,眼睛亮晶晶的:“艾叔,我有個主意——我們可以把修復過程拍下來,上傳到網上。年輕人喜歡看這種東西,說不定還能做成研學課程。”
艾買提江皺眉看著她:“你說什麼?拍影片?那不是瞎折騰嘛。”
“才不是!”阿帕反駁道,“現在的年輕人雖然不愛學手藝,但他們愛看故事。如果我們能把您的技藝變成一種文化記憶,讓更多人看到,他們也許就會重新認識這些老手藝的價值。”
林硯眼前一亮,連忙點頭:“阿帕說得對。我們可以結合文旅專案,把傳統技藝包裝成體驗課程,讓遊客也能親手試試敲銅、繡花,瞭解背後的故事。”
艾買提江聽著兩人的話,神色漸漸鬆動。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銅壺,指尖輕輕摩挲著壺身上的一條紋路,那是幾十年前他親手敲打出來的第一道花紋。
良久,他終於點了點頭:“好吧,我來修它。”
那一刻,陽光正好從窗外灑進來,映在銅壺上,彷彿為它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林硯如釋重負,臉上露出笑意。
這只是開始,但至少,他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接下來的日子裡,老茶館裡多了一盞燈,多了一張工作臺,多了一個忙碌的身影。
艾買提江每日清晨便來到茶館,坐在窗邊的位置,開始一點一點修復銅壺上的刮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