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年輕牧民立刻策馬追趕,但風雪太大,方向難辨。
“不能讓它們跑遠!”木拉提咬牙道,“否則整個春季都別想找回。”
巴合提眉頭緊鎖,目光掃向林硯:“你有什麼主意?”
林硯快速環顧四周,腦海中迅速調出記憶裡的地形圖——這片區域曾是他爺爺帶隊勘探過的地方。
“前面兩公里處有個廢棄的冬窩子。”他說,“可以作為臨時避風點。先把人和牲口集中過去,再想辦法安撫羊群。”
“可那地方太偏。”一位年長牧民皺眉,“離預定草場還有十幾公里。”
“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羊群。”林硯語氣堅定,“沒有羊,草場再好也沒用。”
眾人沉默片刻,巴合提最終拍板:“聽他的。”
一行人迅速調整路線,在暴風雪中艱難前行。
年輕的牧民被分成幾組,一部分負責引導羊群,一部分隨林硯前往冬窩子搭建臨時圍欄。
到達目的地時,風雪已近白盲。
林硯跳下馬,帶頭搬起乾草鋪地,又指揮年輕人將氈布撐起作擋風牆。
幾位老人則協助清理積雪,加固結構。
儘管手凍得通紅,臉上結滿冰碴,但他始終沒有停下。
漸漸地,一些原本懷疑他的牧民開始主動幫忙。
“你比我想的還要拼。”木拉提一邊搭帳篷一邊笑,“我還以為你會怕冷縮手。”
林硯喘著氣笑了笑:“我爺爺說過,草原的風,是磨練人的。”
夜幕降臨,風勢仍未減緩。
羊群終於被趕回,暫時安置在圍欄內。
人們圍坐在火堆旁,烤著溼透的衣物,喝著熱騰騰的奶茶。
林硯靠在角落休息,望著跳躍的火光發呆。
“你還記得你說的話嗎?”木拉提忽然在他身邊坐下。
“什麼話?”
“你說,這不是放棄傳統,而是讓它活下去的方式。”
林硯輕輕點頭。
“那你相信它真的能活下來嗎?”
林硯望向窗外茫茫風雪中的羊群,低聲說:“只要有人願意守護它,就一定能。”
木拉提沒再說話,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這時,阿麗婭從外面走進來,手裡緊緊抱著她的相機。
她臉色蒼白,嘴唇凍得發紫,卻仍堅持記錄著這一晚的每一幀畫面。
“你不該冒險在外面待這麼久。”林硯起身接過她手中的相機。
“有些東西,值得記錄。”阿麗婭淡淡一笑,“你看這個鏡頭。”
她調出一段影片:風雪中,牧人們合力搭建圍欄,年輕人和老人協作無間,羊群在圍欄中逐漸安靜下來。
背景音是呼嘯的北風,卻掩蓋不住人心跳動的溫度。
“繼續拍吧。”他說,“這是屬於他們的歷史。”
阿麗婭點頭,重新調整鏡頭,對準火堆旁的巴合提大叔。
老人正低聲講述著祖輩如何在風雪中生存的故事,孩子們圍坐聆聽,眼神亮如星辰。
林硯正將白天採集的轉場歌謠和老牧人講述的口述史資料一一歸檔,耳機裡傳來蒼老而渾厚的旋律——那是巴合提大叔的父親年輕時唱過的遷徙之歌。
音符低沉起伏,像草原上的河流,也像風雪中蜿蜒前行的羊群。
忽然,一段旋律讓他愣住了。
那是一段節奏稍快、音調跳躍的副歌,雖帶著哈薩克族特有的喉音唱法,卻隱隱透出幾分熟悉的韻律。
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喀什老茶館中那個夏日午後,阿依夏坐在織機前輕聲哼唱的艾德萊斯綢織造歌……
他猛地坐直身子,心跳加快。
這段旋律與維吾爾族傳統曲調的結構、節奏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它們並非完全相同,但分明是某種更古老旋律的不同分支,像是從同一片文化根系中開出的兩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