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運良說著,衝宋啟山拱手,語氣略微放鬆了些:“宋大人時常講家裡自釀的酒水世上最好,一直想嚐嚐來著,這才搶了驛站的差事。”
一直默默聽著的宋啟山,轉頭對宋念守道:“取兩壇年份酒來。”
宋念守依言抱了兩壇酒,一罈十五斤。
在宋家酒鋪,這樣的年份酒,一斤三百文,比普通酒水貴了六倍,依然供不應求。
宋念雲也拿了銀子來,宋啟山沒看是多少,便連同酒罈一塊遞到湯運良手中。
湯運良剛要說話,便感覺手上一沉。
宋啟山把東西按在他手裡,指間微微用力:“區區銀兩,酒水,比不得你身上的傷痕。若喜歡喝,以後儘管來就是。”
“管夠!”
院外村民,看到了湯運良的傷。
僅僅一條腿,便傷成這樣,全身又得有多少?
普通百姓對打仗並無太大感觸,敵軍未至,歲月安好。
如今看到了從前線歸來的湯運良,他們才意識到,戰爭的殘酷,遠超想象。
僅憑道聽途說的幾句邊境打的火熱,有仙人助陣,死傷慘重,根本不足以描繪那份煉獄般的慘烈!
宋啟山在這件事情上,格外堅持,讓湯運良想拒絕都拒絕不了。
無奈收了東西,這位涼山營的老資歷伍長拱手道:“無功不受祿,若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宋啟山道:“吩咐談不上,只是湯伍長回營時,記得再從這走一趟,說不定要請你幫忙捎信。”
“好說,回營時必從此路過!”湯運良應下,這樣的小要求,舉手之勞罷了。
裝好了東西,湯運良朝著外面走去。
村民們默默讓開道路,一個孩子忽然轉回頭喊道:“爹!等我長大了,也去參軍打仗,保家衛國!”
身後身材削瘦的佃戶,連忙捂住他的嘴:“胡說八道什麼,戰場豈是好玩的地方,想死不成?”
見湯運良看過來,佃戶頓時尷尬的低下頭去。
湯運良並未說什麼,百姓怕死並不稀奇,他也怕死。
只是有人死,便有人能活,世道不就是如此嗎。
並未多看佃戶父子倆,湯運良大跨步走去。
上了馬匹,腳下一蹬便離開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很努力試著不讓人看出右腿殘疾,但肩頭一高一矮,清晰可見。
沒人指出這一點,更沒人笑話,只默默注視著那位身經百戰,傷痕累累的老兵逐漸遠去。
一騎獨影,沒入殘陽如血。
蹄聲漸遠,烙盡烽火狼煙。
院子裡的對話聲,讓眾人轉回頭來。
只見盧子橋衝宋啟山拱手,笑容滿面道:“恭喜宋家主,待宋將軍衣錦還鄉,在下可要不請自來,討一杯酒喝。”
即便武官對縣衙並無管轄的權力,但六品,依然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詞彙。
盧子橋幾乎把姿態放到最低,連不請自來四個字都說了,可見對這件事的看重。
人家給面子,宋啟山自然也要以禮相待,笑道:“盧大人說的什麼話,待念豐回來,便讓人去請你。”
“那敢情好!”盧子橋哈哈笑起來。
馮月新也連忙過來扶著謝玉婉:“妹妹可真是教出個好大兒,讓我羨慕死了。務必要教教我,怎的才能養出這等大出息的孩子。”
盧子橋笑眯眯的看著夫人對謝玉婉各種讚賞,有這麼個會見機行事的妻子,倒也省了他很多功夫。
隨即,縣太爺瞥向院外村民,尤其在幾家地主身上多停留了下。
心中暗道:“不說賀周知和溫大人的關係,即便只憑六品武官,宋家崛起已勢不可擋。”
“這宋家莊,是一定要改了!回頭得找那幾家說道說道,他們最好識相點,莫讓老爺我使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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