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理解得完全相反！並不是教會變成國家，您要明白！那是羅馬和它的幻想。那是第三種魔鬼的誘惑！相反地，是國家變為教會，升到教會的地位上去，成為整個地球上的教會，——這和教皇全權論，羅馬以及您的解釋全都相反，這只不過是正教在地上的偉大使命。燦爛的星星會從東方升起來！”——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馬佐夫兄弟》
“了不得啊，你們的打算真是了不得。”幽靜的茶室中，常憬悟面色嚴謹。
他邀請莉莉絲移步，本意是避免在人多眼雜的地方交流，想著隨便找個附近的茶樓。
誰想莉莉絲大小姐不由分說用摩托車的挎鬥，也叫做邊三輪把他給帶回了【正一】的駐地，風神山下，離總部只是一步之遙。
常憬悟原想著這樣更好，反正他也要回去，沒想到莉莉絲摩托車的邊三輪挎鬥意外的小。
邊三輪就是在摩托車右側加裝一個三輪底子的座位，本身沒有引擎，全靠摩托車的動力驅動。
先不說為啥莉莉絲這樣的大小姐風格的女孩開摩托車會帶一個土裡土氣的邊三輪，那三輪還特別小，簡直是給小孩子用的，常憬悟想坐上去必須蜷縮起身體。除此之外還有種奇怪的感覺。
女子騎車，男人縮在邊三輪上，這對奇特的組合在大街上回頭率百分百，簡直是公開處刑。
不過讓常憬悟面色難看的並不是因為這個，而是眼前的一份企劃，初略描述了【天神之音】預備要為親近信徒帶來的居民區改造計劃。
若將南華比作一個幼兒園，常憬悟小朋友就是孩子王，主要負責教訓搞破壞，不服管教的刺頭。而計算賬面支出的工作則是神音寧小姐姐負責的，常憬悟並不太關注。
因此一直到讀過莉莉絲給出的企劃才理解她們行為的重要性。
驅逐風評惡劣的菜霸、流氓團隊只是企劃的第一步，她們真正的目的是接管以及改造城區的蔬菜供應鏈體系。
說是改造，看這份分為數個階段，循序漸進、逐步完成的企劃，差不多是改天換地，重頭再來了。而過往盤踞於運輸途徑上抽水的地痞流氓是最先要被肅清的物件。
是誰啊，在這些牙行打手的照片上畫貓貓頭？
這一過程中，【天神之音】的預備役使徒們不會親自出手，將由普通人組成的附屬人員作為骨幹，親近【正一】的一般市民為主體。
常憬悟有些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眼前的少女，身穿黑色哥特禮服，戴蝙蝠頭飾的黑髮麗人一本正經的表示要給親近【正一】的民眾提高蔬菜供應質量。
幾天前她還是舞臺上的天使，而現在卻在研究菜市場中雞毛蒜皮賬目，計算將一公斤農產品運進城內要多少錢，應當如何削減成本。
常憬悟問道：“你們為什麼要費心做這麻煩事啊？”
“民以食為天，無法理解嗎？”莉莉絲說：“看了賬目才知道，在這幫糟糕的中間人管理下，城區的食品供應管道上竟然有這麼多冗餘環節。菜農在鄉下勞作整年，最後大部分利潤卻被菜霸流氓收去。大量灰色人口根本沒有參與建設性活動，卻要從中分一杯羹。太不合理了。”
“合理……”常憬悟看了眼莉莉絲像玩具般放在手邊的巨炮，義憤填膺道：“我也是這麼覺得，太不合理了！”
莉莉絲探過身來，翻動企劃書指出其中一處給常憬悟看：“按照我們的計劃，少了這幫不幹活的閒雜人等，市區的菜價至少會下降一半，而農民的收入反而上升了。”
把憑藉武力佔據地盤收錢，不事生產的流氓趕走固然大塊人心，不過就要牽扯到不少人了。流氓也不是完全靠暴力佔場子，頭上一個個都有保護傘。牙行也會定期向官府交納牙稅來穩固地位。
【天神之音】若執意要這麼做的話，就是動了不少人手中的蛋糕，動靜不會小的。
常憬悟倒不是擔心有多少地痞流氓會丟了飯碗，或者有誰的保護傘會坐不住，相較於【天神之音】擁有的真理，也就是火炮的強度，選擇用不殺人的辦法排除這些吸血鬼已經是非常溫和的手段了。
問題在於，這條蔬菜供應鏈建成和等同於掌握了全城的命脈。這份【南華市區新鮮蔬菜供應鏈建設企劃】涵蓋了從種植，運輸，儲藏再到零售的方方面面，深入各個階層中，牽扯巨大。
完成後這條被統一管理的產業鏈將會成為巨大不可忽視的力量。
今日包圍王虎宅邸的百名男丁，現在常憬悟已經知曉是來自鄉下，被菜霸欺凌的普通農戶。
平日裡任人欺壓的農戶一旦聚集起來便是一股舉足輕重的戰力，上百名經常進行重體力勞動的莊稼漢子協同作戰，放到城裡已經足以讓大部分暴力團膽寒。
這還只是數個離城區較近農莊的人聚集起來。這些年【正一】信仰在鄉下發展很快。在歧州無窮無盡的大山中，究竟有多少村莊，多少人已經默不作聲歸於【正一】旗下？
這個問題，恐怕只有【正一】的核心人員才能知曉。
根據這份企劃的發展，恐怕城外所有的農莊最終都會加入進來，在南華城中也會有成千上萬人圍繞這條供應鏈工作、生活。
到那個時候，南華究竟是晉陽的南華，還是【正一】的南華就不好說了。
然而常憬悟個人卻沒有理由反對這份企劃。
於情於理，她們想做的只是改變普通人的生活質量而已，讓菜農不被流氓菜霸壓價，讓市民能購買到更便宜的食品貨物。
僅僅是正常商業行為，在企劃上看不出用干涉南華官府執行，積蓄武力的樣子。
相反，站在這份企劃反面的地痞流氓、互相勾結的牙人與官吏才是南華城的癬疥之疾，AHC總有一日要清除掉的目標。
“所以，我應當做什麼？”常憬悟正色道。
“把這個帶回去，讓神音寧小姐看到，藉此通知正緊張盯著我們這邊的南華高層們。”
常憬悟不解：“只是這點小事，為什麼不早點通知，要到現在透過我來傳達？”
“不行喲，要是提前通知他們，不就搞得好像我們在做事前要先交給南華高層稽核一樣嘛？【正一】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行事”
常憬悟汗顏：“這是在鬧變扭嗎？”
“是氣勢！氣勢上的問題啦！我才不要做事還需經得無能者的同意。”
“說的也是呢，我也不想聽這幫一拳能打翻的豆芽菜的命令。”常憬悟表示認同。
“由你來轉交，對他們面子上也有好處。”
常憬悟翻白眼：“民間組織可真是方便呢。”
某種意義上來講，AHC（武裝榮譽市民）和地痞流氓存在著一項共同點，都是官府中某位人物為達成無法以“官方身份”完成行為的白手套，也就是代理人。
眼紅於食品市場收益的官吏以收取禮金為代價默許菜霸的存在，想要擁有覺醒者武力的謝世才則以給予AHC榮譽市民特權為交換。
民間組織在許多上不得檯面的地方能夠方便行事，比如與實力強大的天人們進行交流。
雖然連晉陽皇庭自己也分不清【正一】究竟是教廷、商團、殖民者還是國家，但若要進行交流，絕對是給予最高的外交禮節，以國家的標準進行。
對地方的官吏而言，如何與天人們交流卻是一道難題。正式交流時總要分出個上下，態度強硬吧？當然是不敢的。態度太過於低下又恐於喪失作為執政者的尊嚴。處於兩難的境地。
為避免尷尬情況發生，AHC這樣能與天人交流的民間組織就顯得極為重要了，官府與天人雙方並不直接交流，AHC居中傳達資訊，疏通關係，私下打成交易。
常憬悟感嘆：“所以我們的BOSS才會有意避開和愛麗兒小姐交流吧？總感覺她們已經在暗中較勁了。”
“少女心就是這樣的啦。”莉莉絲笑道：“而且她們的心思都比一般女孩要縝密百倍，還是不要草率見面為好。”
神音寧與愛麗兒兩人存在著許多相似點，都是數一數二的強者，同樣年紀輕輕便已經是組織的首腦。而且都是人間少有的金髮美人。真是讓歧州的好男兒們汗顏，完全被女孩們比過去了。
不過身材上倒是有些差別，應該是……
常憬悟警覺的停止了思考，直覺無論如何，都將引來一場腥風血雨，送命題啊！
這樣一想，也就更加理解為何這兩人不能輕易相見，相見的時候必然會激烈碰撞，引發滔天巨浪。
“還有一件事需要你來傳達。”莉莉絲掏出檔案來真是一疊又一疊，合著回來是為了拿檔案嗎？
“關於漁貨，我們想要和捕撈隊進行深入合作，讓他們成為供貨商，希望你們能認真考慮下。”
“農產品之後，果然漁貨也在你們的籌備範圍內啊。”常憬悟答應下來：“我會轉交給BOSS的。”
從很早開始南華市民就習慣於向江邊的疍民進行交易，購買新鮮漁貨。但過去的疍民還屬於非國人，沒有戶籍，不允許在陸地上居住的“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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