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所有人都相信玉玲瓏的存在一樣,他們也相信著青冥劍。
何清旻清清楚楚地知道所謂“青冥劍”只是自己隨口說出來的一句瞎話,所以他不相信青冥劍,也不相信玉玲瓏。
但是……他掃過在場的眾人,他們或動心或不動心,但至少他們都相信。
青冥劍是不存在的——這句話如鯁在喉。
最終何清旻嚥了下去。
“何清旻”的死是一個巨大的遺憾,以至於直到現在都還有人在峨眉山的捨身崖悼念。
“何清旻”如果活著……不,他不可能、也不應該活著。
“何清旻”最好的結局就是帶著眾人的惋惜和遺憾死去,在作為天才隕落的同時帶著或真或假的秘密和或真或假的寶藏一起長眠,化作眾人口中的嘆息……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結局。
“何清旻”這個人不需要存在,只需要作為一個符號,充當碑亭裡的石碑就夠了。
何清旻深深地吸了口氣,微微地笑起來,“抱歉,我實在是……孤陋寡聞。”
韓徹不明白他為什麼抱歉。
有的人活著就是一種錯。何清旻想著,微笑道:“你要殺他嗎?”
薛玉明白過來他是問自己,搖搖頭:“沒有必要了。”
確實沒有必要了。
吳鵬起在茶棚倒塌的那一瞬被陌刀砍中了後背,雖然不算是致命傷,但這半晌一直淅淅瀝瀝的流血,沒有包紮還在不停的活動,在這無醫無藥的荒處,除了死別無他選。
薛玉帶著騎兵向來時一樣浩浩蕩蕩地走了,馬蹄捲起的灰塵落定的時候,何清旻輕聲讚道:“這位薛姑娘,果然女中豪傑。”
韓徹驚訝地道:“什麼?薛姑娘?”
何清旻微微頷首:“是的,薛姑娘。”
韓徹還沒緩過神來,何清旻聽見身後細微的響聲,知道是釣叟帶著智一走了,雖然有些好奇,但並不重,也就不去理會,只對韓徹道:“我們也走吧。”
韓徹答應著,正要和人打招呼,一轉身發現身後空無一人,見何清旻已經去解馬,也跑過去,“賀兄等等。”
幽州,白鶴山莊。
白鶴山莊裡不僅有白鶴,還有孔雀。
也有山。
莊也是貨真價實的。
岑老爺子看起來並不老,也不像是個老爺子。
但他的確是岑老爺子。
他在江湖上成名的時間太長,“白鶴山莊”屹立在幽州的時間也太長,大廳上那塊前朝大將軍親筆提的“幽州第一劍”的牌匾也掛的時間太長。
此時,面色紅潤、看起來像是一箇中年人的岑老爺子正站在牌匾的下方,抬頭看著這無比熟悉的五個字。
幽州第一劍。
岑老爺子十分滿意,他後退了幾步,滿帶著欣慰地將牌匾來來回回地又欣賞了幾遍。他這樣做的時間太長,以至於他自己都差點忘了,三十年前他剛得到這塊牌匾時的不滿意。他忘了自己的不滿意,忘了當時在想為什麼是“幽州”而不是天下。
說來奇怪,明明是同一個人,但年輕的時候和年老的時候對同一件事的看法完全判若兩人,而本人對此卻毫無所知,甚至以為自己一點都沒有變。
通常,在岑老爺子欣賞牌匾的時候是沒有人來打擾他的。
但是今天不一樣。
在必須被打擾的時候,岑老爺子並不會生氣。
今天就是,必須被打擾的時候。
於是稍微有些不悅的岑老爺子只好收起不悅,接受了這不在意料當中的打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