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旻附和著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既然已經找到了人,那為什麼不知道原因呢?”
耿雲濤遺憾道:“可惜這賊人拼死抵抗,沒能留下活口。”
何清旻覺得有些好笑,於是就笑了。
耿雲濤也笑。
何清旻動了動有些發麻的指尖,他手指剛一動,耿雲濤也動了。他左手輕輕向上移拋,琉璃燈穩穩地掛在牆上的燭臺上,與此同時,右手已經取了判官筆直朝何清旻門面而來,左手隨即跟上,封住何清旻的退路。
何清旻不欲用“長生訣”的武功免得再生事端,手下用力,從棺材上掰下一塊約兩尺多長的木條來,竟是使出了一招江湖藝人都會的“分花拂柳”,判官筆與木條相接,耿雲濤只覺得有一股大力從木條上傳來,兵刃一觸即分,他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只覺得右手微微發麻,心下不由得駭然。
何清旻突然道:“那個守衛呢?你殺了他嗎?”
耿雲濤心中驚濤駭浪,但面上絲毫不顯,“不是你為了潛入白鶴山莊殺的嗎?”
何清旻並不難過,只是突然間有一些茫然,見他神色木然,耿雲濤藉機運起內力,疏通右手的僵直之感,心下稍稍有些後悔。他本就因為棺木的事發愁,夜間輾轉反側乾脆出來走走,正巧遇到那慌不擇路的守衛連滾帶爬的模樣,當下就叫住他問了個清楚明白。在得知闖入者詳細詢問棺木的情況時,耿雲濤就猜到對方可能要尋找藏屍之地,白鶴山莊人多眼雜且又不能讓屍體腐爛,很容易就會猜測到藏在冰窖。想到這裡,耿雲濤立即做了準備。
首先將冰窖所在的院落派人圍起來,使裡不得出外不得入,自己一人進入冰窖解決闖入者,滅口之後再令親信弄出動靜讓賓客驚醒,藉機將棺木一事推到檯面之上。雖然倉促且簡陋,但這計謀並不能算是無用,而且耿雲濤獨自前來並不能說得上是自負輕敵,畢竟他成名二十餘載,在幽州也排得上前五,只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拿碰到了這樣的高手。
耿雲濤心底的不安藏得很好,看上去依然是一派勝券在握之態,心想如果不能拿下此人,恐怕要將信命交代在這裡,想到此處,竟徒生了幾分悲壯豪情來,見何清旻似乎仍在發呆,他不屑偷襲,咬牙道:“請了。”話音落了,才又飛身上前。
何清旻既不躲閃也不抵擋,此刻木條在右手中拎著,他伸出左手向耿雲濤手腕抓去,耿雲濤左手判官筆直指他手腕曲池穴,判官筆本就是打穴的兵器,況且耿雲濤的判官筆由精鐵鑄成堪稱名器,卻未料到何清旻依然不躲不閃,耿雲濤剛浮現出喜意,只覺手腕意緊,竟被何清旻扣住了脈門。
——這一切不過眨眼之間,耿雲濤順勢右手判官筆直打何清旻肩井穴,右腳向他膝蓋踢去,何清旻右手輕抬,木條正拍在耿雲濤手腕上,看似輕飄飄的,一股內勁襲來,判官筆竟脫手而出,同時何清旻腳下太清步偏行一步,耿雲濤手腕被制,腳下忽然落空,何清旻順勢腳尖點在他膝蓋上,耿雲濤整個人向前傾倒,不待他回身,何清旻一拉一拽再猛地撤身,竟一下子將他壓在棺木上,耿雲濤與棺中女屍面對著面,不過一尺的距離,心中未免有些發毛,只聽身後何清旻輕聲道:“承讓了。”
耿雲濤平定了一下心緒,道:“在下技不如人,願賭服輸,小友不如先放開,我們好好談談。”
何清旻十分佩服這種受制於人卻還一副局勢盡在掌控之中的態度,雖然對方看不見,還是微笑道:“抱歉,這樣的姿勢我比較安心一些。”
耿雲濤心中驚怒交加,想道:我成名二十餘載,沒想到竟然栽在了一個後進小子手裡,如今先不說能不能保得性命,因為計劃得太倉促都沒來得及和大哥商量,一個人的生死是小,白鶴山莊和大哥是大,。如果讓這小子走出去,最好的結果也是我們白鶴山莊名聲掃地,連一個小輩都能在我們頭上撒野;再壞一些,萬一這小子胡說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謠言正是因為縹緲才更容易被相信……
何清旻見他面色慘白神色不安,大抵也猜的出來他在想些什麼,他本就不欲生事,思考片刻竟鬆了手,旋即退後兩步。
耿雲濤萬萬沒想到,微微怔了片刻才回過身來,微弱的燈燭下青衣麻臉的瘦長年輕人像是夜半遊走的幽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