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立義剛站起身,便聽到葉傾懷此話,神色立即慌亂起來,想要替陸宴塵辯解。
葉傾懷卻輕輕一笑,打斷了他的話頭:“當然,朕沒有同意。”
齊立義鬆了口氣,隨後對著陸宴塵行了一個大禮:“將軍大恩,齊某無以為報,願此生追隨將軍左右,結草銜環,執鞭墜鐙。”
葉傾懷見此狀,眼眸低垂了下來,眼中掠過欣慰的笑意。
“此處人多眼雜,朕不便在人前露面。這張聖旨,朕會讓袁仁挺以欽差的身份宣讀於兩軍陣前。宣過旨後,朕便要連夜回京了,以免京中生變。”
葉傾懷抬頭看向陸宴塵,張了張口,卻頓了一瞬,似乎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匯成了一句:“先生,朕在京中等著你的捷報傳來。”
陸宴塵看著她,漆黑的眸子亮了亮,隨後抱拳道:“末將定不辱命。陛下……也請陛下萬望保重,切莫因國事過度勞心,而拖累了身體。”
葉傾懷怔了一下,她似乎有些意外,沒想到她那個不苟言笑寡言少語的西席先生,有一天竟也會像芳華姑姑一樣婆婆媽媽地叮囑起她的起居來。
她莞爾道:“先生,朕正值年富力強之時,還不到擔心身體的年紀。如今朝局動盪,朕不敢鬆懈。待天下大定,四海昇平,到那時再休養不遲。先生,你從前教朕,人間萬事出艱辛,朕深深銘記於心,還請先生與朕共勉之。”
年輕的皇帝眼中閃爍著星辰的光芒,那是獨屬於少年人的眼神,清澈、明亮、充滿了希冀,像是能把渾濁的世道都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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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和四年二月二十,御前侍衛袁仁挺在慶縣的城頭上,當著潁州軍和慶縣軍民的面宣讀了皇帝加封陸宴塵的聖旨。
這張聖旨大大出乎鄧尚源的預料。他當時願意放袁仁挺一行入城,是因為在他看來,皇帝此時發出一張聖旨給陸宴塵,大機率是讓陸宴塵離開慶縣,不要摻和此事。
如此一來,繼保全了陸宴塵,又讓州軍平叛一事變得簡單。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皇帝大費周折地派出一個陣前傳令使,傳達的旨意竟不是直接關乎眼下的戰事的。
但就是這張看似無關的聖旨,卻讓他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他大張旗鼓征討的人如今一躍成為了與他平起平坐的從一品大將軍,甚至還有權調動他的州軍。
這讓他的所有說辭和圍剿計劃都變成了無稽之談。
葉傾懷的這張聖旨,無疑是將了他一軍。
鄧尚源立即又給京中去了一紙飛鴿傳書。
次日,因皇帝休朝而在自家府中休息的陳遠思,難得地整日都閉了門,謝絕一切拜訪。
午後的陽光穿過紫檀色的窗欞,倒映在他淡然而冷峻的眼底。
年近古稀的內閣首輔目光落在書桌上的兩張飛鴿傳書上,像在思索,又像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