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祭觸碰到神石的一瞬間。
古老的石頭祭壇上,千萬條發著金光如同遊絲的藤須從她身體裡延伸出來。
桃花沿著手臂,最後沿著手臂化為的枝杈,不斷的綻放盛開。
化為巨大的樹冠將周圍的一切都遮蔽。
而後,一株形狀妖嬈的桃樹紮根在了神石之上。
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
山上的變化進一步進階,崑崙山主峰從此消失在了凡人的眼眸。
崑崙之巔的神石之中。
一開始。
李俊還能夠看到外面的山川河流,也同時親眼目睹了神木桃樹的變化。
其實此時崑崙山的上半截還沒有消失,只是肉眼看不見了而已。
這一幕,和陶山島最開始的畫面如出一轍。
李俊藉助著樹下青鳥的眼睛看到了這棵桃樹的完整模樣,對方就好像一個女子坐在地上倚靠在雲山霧峰之中,看著懷中的一顆神異的玉石。
但是,變化並沒有就此結束。
幾個月後。
一道光芒從“女子”的懷中綻放了出來,那光芒和日光的顏色很相似,但是帶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大日的光讓人覺得光明、真實。
而這光,扭曲,迷失、虛無。
隨著這光不斷地蔓延,影響周圍的一切。
整個崑崙山巔都變得扭曲了起來,空間將周圍的一切折迭,整個崑崙山的山巔以及山上的一切都一點點扭曲著被吸入那道光中消失了,迷失在了一片未知之地。
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十幾年才結束。
等到一切平息下來,整個崑崙山巔已然徹底不在人世間了,而是處在了另外一片未知之地。
此時此刻。
李俊從神石之中再看向外邊,除了腳下的半截崑崙山之外已然看不到山川河流,而是一片虛無。
“這是什麼地方?”
這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了,桃樹的力量進一步昇華,而且可以肯定接下來這片空間會越來越大。
眼前的景象讓李俊忍不住聯想到了三十三重天、仙界、極樂世界、天界,諸如此類的東西。
而到了最後。
樹下走出了一個身影,長著女祭的模樣,但並非是木客。
她的模樣虛幻朦朧,沒有任何真實的物質支撐,甚至連光影都算不上。
只是在李俊的眼中,她就真真切切地站在那裡。
“女祭?”
“桃樹?”
“也不對。”
雖然對方擁有著女祭一模一樣的面孔,但是李俊感覺她相比於人和樹,更像是林間的風和雲間的月這樣的存在。
脫離了人的五感,沒有了人的軀體,連人的意志都迷失了。
女祭已然走過了寄生、異化、附體三個階段,進入到了第四種形態。
她的形態虛無縹緲,就好像魂魄一般。
她的表情也不再瘋狂。
無悲無喜。
“女祭”一點點的走上了祭壇,她踏上那桃樹蜿蜒的樹幹,一點點的走到了神石前。
她伸出手,那手竟然穿透了神石。
真正觸碰到了“帝”。
唯有這一刻,她寂靜的表情露出一絲歡喜。
女祭和他簽訂了一份最古老的契,只要透過某種方式外加簡單的誦咒,並且付出一部分代價,便可以透過女祭使用一部分這棵桃樹的力量。
或許,這才是第一個真正的祭祀鬼神的儀軌咒語。
她飄然而來,隨風而去。
不知道是鬼,還是神,不過在上古之時二者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但不論如何,都不再是人了。
——
才過去了不到二十年,大鵹便已經老得不像樣子了。
“呼!”
遠處的風從西北方的更深處吹來。
越過蒼茫的草地吹過巫的身旁,天上的雲也被拉扯成風的形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座崑崙山少了半截的原因,這高原之地上的風變得更凜冽了。
蒼老的巫久久站立。
她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畫面。
年輕的自己穿著素衣,戴著草冠巫面登上那座崑崙山。
在山頂的祭壇之上,於帝的面前翩翩起舞,唱著讚頌天地蒼黃的歌謠。
她似乎想要將那些記憶永遠的銘刻在心中,連死都不肯捨棄。
然而。
大鵹近來感覺記憶都有些模糊了,昔年的很多畫面在記憶裡都逐漸模糊。
她不知道自己年復一年的,第多少次來到這座崑崙山下。
西母氏部族已經變得越來越壯大了,早已不復昔日的模樣。
西北地區大量的部族被西母氏吞併,部族的人口也壯大到了原本的十倍以上,他們甚至已然不用再遷徙,尋找到了更肥美宜居的草場和家園。
她身上穿著的衣衫也從原本的粗麻換成了東方而來的絲綢,精美的玉石和金銀器裝飾令她在那普通氏族部落之人眼中,尊貴得好似天上人。
但是,他們依舊如期來到這裡。
“帝去了何處?”
“崑崙玉峰如今又屹立在何方?”
“那往日我西母氏為祭祀帝而建造的祭壇,如今可還在?”
自那崑崙玉峰消失之後,帝雖然還會透過羽卜之術回應她,她卻再也沒有見到帝。
“大鵹,該回去了。”
“天快黑了。”
身旁,一位穿著素衣的女子上前來,攙扶著大鵹坐上了車架。
登上馬車的時候,大鵹看著那年輕女子,就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這一次來,大鵹似乎已經有了某種預感。
“等我死後你就是巫了。”
“到時候,你也該改名叫做少鵹了。”
巫。
雖然有著神通法力,但依舊是個人。
是人,終究逃不過一死。
那車由四匹馬拉著,每匹馬都是青色。
馬車拉著大鵹穿過大地和牛羊,所過之處人人皆跪拜在地,對大鵹敬若神明。
最終,車輛停在了遠處的一座巨大的氈帳之中,周圍可以看到大量的氏族族眾棲息在這裡,昔日的崑崙山腳下變得熱鬧了許多。
大鵹每日裡都在這座氈帳之中處理著整個西母氏部族的事務,傳授著那素衣女子種種經驗。
其中,最為關鍵的便是自己使用巫的力量的種種經驗。
雖然對方還沒有徹底繼承巫的力量,但是這種經驗她遲早還是會用到。
漸漸地。
崑崙山下的氣候又變了,寒冷一步步逼近了他們。
素衣女子騎著馬在外面巡視歸來,進入帳中跪在大鵹的面前,對著她說道。
“大鵹,要變天了。”
意思是,他們該再一次遷徙了。
大鵹頭也沒抬:“這一次,我不走了,讓其他人走吧!”
說到這裡大鵹才終於看向了素衣女子:“你也不要走,留下來跟著我。”
素衣女子一聽這話,便明白了什麼。
大鵹說:“我天命已至。”
冰雪覆蓋了整個崑崙山腳下,大河冰凍成為了一條冰河,整個天地都化為了一片寒霜。
但是在這樣的場景之中,數十上百人跟隨著大鵹的車架,來到了崑崙山腳下。
崑崙山玉峰的上半截消失了。
因此如今的崑崙頂部更像是一個土塬平地,十幾年前西母氏在這裡建立起了一座祭壇。
比昔日崑崙山上的那座祭壇更大、更厚重,也更能彰顯著帝的高大偉岸。
但是在大鵹的眼中。
不論這祭壇修建成什麼樣,還是比不得昔日,帝於萬山之巔仰觀則星斗移於肩側,俯察則江海匯於足前的模樣。
大鵹脫下了外面的皮袍和絲綢,只穿著白色的素衣走向了祭壇。
“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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