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又從懷裡取出一個瓷瓶,遞給張虎,說道:“這裡面有三枚療傷丹藥,是九黎族的煉丹師煉製,你們分著服了。”
陳百戶離開之後,張虎迫不及待的從瓷瓶中倒出三枚丹藥,分給林宣陳豹兩枚,將剩下的一枚一口吞下。
見張虎和陳豹吞下丹藥之後,臉上都露出了愜意的表情,林宣略一猶豫,也將那枚乳白色的丹藥放進嘴裡。
丹藥入口即化,林宣還沒嚐出來什麼味道,就感覺一道暖流,湧向他的四肢百骸。
只一瞬間,剛才還劇痛難忍的身體,竟然一點兒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不僅如此,他身上的傷痕,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林宣活動了一下身體,瞬間感覺滿血復活。
他心中嘖嘖稱奇。
先是那邪門的鏡子,然後是這神奇的丹藥——
這個世界,怕是有點玄啊!
張虎咂了咂嘴,似乎有些意猶未盡,隨後又感慨開口:“以前只聽陳百戶提起過問心鏡的厲害,還想見識見識,沒想到,第一次長見識,竟然是在老子自己的身上!”
陳豹臉色依舊有些發白,心有餘悸的介面:“不愧是九黎部落的寶物,那道光照在身上,整個人就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腦袋裡面想什麼,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什麼秘密都藏不住……”
張虎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感覺,在那鏡子面前,就像被扒光了似的……”
林宣心中卻是一動。
同樣是被那道光照到,他和張虎陳豹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他們兩個的感受,是墜入冰窖,林宣卻感覺像是在泡溫泉,也沒有秘密被窺探的恐慌感。
難道是那鏡子先給了張虎和陳豹兩次,輪到自己的時候,被榨乾了?
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走了走了……”張虎活動了下筋骨,說道:“我先回家了,一晚上沒回去,老婆孩子肯定擔心死了。”
陳豹也整理了一番衣襟:“我也得趕緊回去了,我娘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人走出幾步,又同時回頭,張虎疑惑的看著還杵在原地的林宣,問道:“林宣,你怎麼不走?”
林宣也想走。
先是墜崖,然後是穿越,再是被拷打,短時間內經歷了太多的事情,他現在急需找個地方,一個人靜靜。
可他不知道走哪去。
他的腦海中,沒有這個小旗官家住哪裡的記憶。
陳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看著林宣,問道:“你不會被問心境損了心神,忘記家在哪裡了吧?”
林宣一愣,然後連連點頭:“啊對對對……”
走出靖邊司大門,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林宣的表情有些恍惚。
眼前所見,是一副陌生中卻又隱隱帶著熟悉的畫卷。
街道依著山勢起伏,兩旁是鱗次櫛比的吊腳木樓,深褐色的木料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幾個類似苗家裝扮的少女結伴而行,她們穿著靛藍染就的百褶裙,裙襬層層迭迭,隨著步伐微微盪漾。
一個包著頭的漢子,挑著裝滿新鮮菌子和山筍的竹筐,賣力的吆喝著,從林宣的身旁經過……
帶著發酵香氣的酸味,熏製的臘肉的濃烈煙香鑽入他的鼻孔,耳邊各種方言俚語交織碰撞,這一切,讓林宣彷彿置身前世的黔地古鎮……
但他清醒的知道,那已經是另一個世界了……
片刻後。
思州城內,一條偏僻的陋巷深處。
張虎指著一扇斑駁掉漆,門板都歪斜了的破舊小門,說道:“諾,這就是你家,鑰匙你身上有,我先回去了,老婆孩子還等著我呢……”
林宣看著眼前這比記憶中貴州扶貧村還要破敗的院子,默然無語。
站在斑駁的院門前,他從懷裡摸出一把黃銅鑰匙,試了幾下,終於,隨著“咔噠”一聲,鏽跡斑斑的門鎖應聲而開。
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反手關上。
院內雜草叢生,石凳冰涼,林宣頹然坐下,望著灰濛濛的天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失足墜崖,莫名穿越,嚴刑拷打,僥倖脫身……,短短一刻鐘內,發生在他身上這離奇得如同噩夢般的經歷,讓他大腦一片混亂。
這具身體,雖然和他有著同樣的名字,同樣的長相,但終究不是他。
另一個世界的他,怕是已經遇難了吧?
爸媽得知這個訊息,應該有多傷心……
一股深切的悲傷和無力感湧上心頭。
不知過了多久,腹中強烈的飢餓感將他拉回現實。
林宣撐著石凳起身,走向小院角落那間低矮的廚房。
推開廚房的門,一股濃重的灰塵和陳腐氣味撲面而來。
灶臺空空,連口鍋都沒有,厚厚的積灰表明這裡久未開火。
林宣嘆了口氣,轉身走向唯一的主屋,他伸手推開那扇同樣吱呀作響的房門,一隻腳剛剛抬起,準備邁過門檻,抬起的腳卻始終沒有落下。
房間正中,一張破舊的木桌旁。
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地端坐著。
那人從頭到腳都籠罩在一襲寬大、彷彿能吸收所有光線的漆黑斗篷之中。
兜帽的陰影下,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種令人心悸的幽暗。
一個飄忽、怪異,如同砂紙摩擦瓦礫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疑惑,在寂靜的屋內突兀響起。
“陳峰連問心鏡都啟用了……你,是怎麼活著走出靖邊司大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