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下面的一道刻痕旁邊，還歪歪扭扭地寫著‘五歲’兩個字，那是千代婆婆握著他的手一起刻下的。
他空洞的眼眶微微低垂，彷彿能透過這些痕跡看到往日的時光。
“發什麼呆呢？”千代婆婆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伴隨著木勺敲擊砂鍋的清脆聲響，“湯都要熬幹了。”
“沒什麼。”星野收回手指，灰白的長髮隨著搖頭的動作輕輕晃動。
千代婆婆背對著他，正用佈滿皺紋的手將熱氣騰騰的味增湯盛入碗中。
灶臺上的燭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輪廓。
星野注意到婆婆的手腕比上次見面時又瘦了一圈，面板下的青筋清晰可見。
“坐吧。”千代婆婆頭也不回地說道：“今天用的是你最愛吃的紅鮭魚，我特意讓勘九郎從北邊冰湖帶回來的。”
星野在矮桌前跪坐下來。
千代婆婆端著湯碗轉過身來，“多吃點！”
星野微微一笑，伸手接過湯碗：“多謝婆婆。“
千代婆婆哼了一聲，將一盤金黃色的飯糰推到他面前：“多吃點，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動作輕柔地為星野夾了一塊烤魚。
星野端起碗，熱騰騰的蒸汽模糊了他沒有眼睛的面容，味增湯的香氣鑽入鼻腔，喚醒了久違的食慾。
他已經很久沒有真正進食了。
自從身體轉化為能量體後，食物對他來說更多是一種懷念而非必需。
“今天會議怎麼樣？”千代婆婆咬了一口飯糰。
星野放下碗，斟酌著詞句：“決定先發制人，入侵一個平行時空建立前哨站。”
千代婆婆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又要打仗啊......”
屋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湯勺偶爾碰觸碗壁的清脆聲響。
星野感知著婆婆體內平穩的查克拉流動。
那是歷經滄桑後的平靜，與會議室裡那些躁動的能量截然不同。
“婆婆。”星野突然開口，“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不再是我，您會怎麼辦？”
千代婆婆的手停在半空，伸手重重拍在星野的頭頂，力道大得讓碗裡的湯都濺了出來。
“說什麼傻話！你永遠都是我的孫子！”
這一巴掌帶著老人特有的固執和溫柔，讓星野想起了小時候每次犯錯後，婆婆也是這樣打他的頭。
那時他還會疼得齜牙咧嘴。
而現在，這具能量化的身體已經感受不到物理衝擊的痛楚了。
“臭小子，喝湯就好好喝，發什麼呆！”
千代婆婆又往星野碗裡添了一勺味增湯，滾燙的湯汁濺在桌面上，形成幾個小小的圓形水漬。
星野回過神來，手指輕輕拂過桌面，那些水漬立刻被蒸發成幾縷白霧消散在空氣中。
“我只是在想，婆婆做的味增湯比忍聯食堂的好喝多了。”
“哼，少拍馬屁。”
千代婆婆嘴上這麼說，眼角的皺紋卻舒展開來。
這孩子從小就不會說漂亮話，現在誇起人來還是這麼直愣愣的。
她看著星野灰白的長髮垂落在碗邊，恍惚間又看到那個滿頭沙土跑回家的小不點。
那時候的星野總是一進門就嚷嚷著‘婆婆我餓了’，哪像現在這樣安靜得像個人偶。
以前多活潑的孩子啊......
婆婆的指尖輕輕敲打著碗沿，想起醫療班私下告訴她的那些話：星野大人的身體已經能量化了，理論上不需要進食。
可那又怎樣？
只要這孩子還願意回家，還肯坐在這個桌前，她就會一直準備他愛吃的飯菜。
就算嘗不出味道又有什麼關係.....
她偷偷打量著星野端碗的姿勢，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習慣用左手託著碗底。
這個發現讓她心裡突然踏實了些。
是啊，再怎麼變，總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至少......還記得回家......
“婆婆，明天......”星野猶豫了一下，“明天我陪您去集市吧。”
千代婆婆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瞥了他一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大忙人居然有空陪老太婆逛街？”
星野的嘴角微微上揚：“明天休息。”
“那正好！”千代婆婆一拍大腿，“我早就想買新的縫衣針了，現在的針眼太小，線都穿不過去。”
隨後眯起眼睛打量著星野的長袍，“順便給你做件新衣服，你看你這身，都舊成什麼樣了。”
星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實際上他根本不需要視覺來感知這些。
這件灰白相間的長袍是能量生成，不可能會有舊的說法，不過千代婆婆既然都這麼說了，星野也沒有要反駁的意思，只是輕輕點頭說道。
“好。”
晚飯後，千代婆婆堅持要洗碗。
星野靠在廚房門框上，聽著瓷碗碰撞的清脆聲響和婆婆哼唱的古老歌謠。
砂隱村的燈火漸次熄滅。
只有忍聯總部的方向還亮著刺眼的光芒。
那裡，千手扉間和旗木朔茂一定還在制定詳細的計劃。
海對面的大陸上，原本的兩名救世主正配合當地勢力穩定局勢，努力促成與忍聯的合作。
而在更遙遠的時空中，那個戴著白色面具的身影正率領大軍向著這個世界逼近。
星野靜靜地站著，感受著體內多種力量的微妙平衡。
漸漸地，廚房的水聲停息，千代婆婆擦乾雙手，轉身看向星野。
“完了，去休息吧。”
星野點點頭，攙扶著婆婆走向臥室，隨後進入自己的房間。
走廊的牆壁上，那些記錄著他成長痕跡的刻痕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在這個小小的家裡。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只剩下老人平穩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