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辮兒的臉被氣得紅一陣白一陣,又找不出話來反駁。半晌,他垂下槍口,長嘆一聲說:“罷了!罷了!小雜種,自當沒生過你,跟著這幫野漢子跑吧!以後就是喂狼餵狗,老子都不管!”說完,轉身就要走。
被抽了這一巴掌,臉上是火辣辣的,轉過身的崔小辮兒是捂著臉,揉搓著,守著這麼些人他丟不起這臉兒。
見崔小辮兒轉身就走,小四川眼底泛起了淚光。
爺倆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憋著一口氣的聶老六是走到崔小辮兒的面前,擋住了崔小辮。
崔小辮正要說話,只見聶老六是‘噗通’一下雙膝脆倒,哭著說:“崔爺!你總說忍一時風平浪靜,可咱都讓鬼子欺負成這樣了,要還連屁都不放一個,就太沒種了!”
眾袍哥嘩嘩跪下一大片。
崔小辮兒一腳踹在聶老六胸口,聶老六身子震了一下,巍然不動。
崔小辮兒邊踹邊喊:“死都死光了,再折騰也不能讓他們活過來!你能讓他們活過來啊?”
聶老六嘴角流出血來,孫成海看不下去了,張開大巴掌照崔小辮兒側臉橫掃過來。
崔小辮兒聽到身後風聲將至,彎腰低頭一記沉鉤望月,點在孫成海肘窩裡。孫成海頓感整條胳膊痠麻,再也使不上力氣。
崔小辮兒一拉一拽,將孫成海反擒在身下。
孫成海憋得臉通紅,吼道:“孬樣,白瞎了你這身功夫!”
見孫成海被擒,尖刀排的槍口嘩啦一聲指向崔小辮兒,吸鐵石揉著大拳頭說:“放開他,我來跟你練練!”
李大本事攔住吸鐵石,衝眾袍哥說:“你們要打鬼子,就跟我們走。咱爺們兒有仇必報,絕不忍著受他孃的鳥氣!”
眾袍哥面面相覷,聶老六突然朝著崔小辮兒連磕三個響頭,站起來走到李大本事身邊。
聶老七會意,也磕了三個響頭。
崔小辮兒放開孫成海,破口大罵:“滾!都滾了才好!”
越來越多的袍哥站到李大本事這那邊。
石磊搖了搖頭,人心散了就收不回來了,崔老爺子啊
石磊和李大本事帶著眾人,轉身默默地離開。
身後崔小辮兒的罵聲不絕於耳。
不多會兒,人群都已走不見了。
崔小辮兒停住了罵,癱坐在錢箱邊,一顆渾濁的老淚流淌下來,把臉貼在冰冷的大洋上,喃喃自語:“我有袁大頭陪我就夠了.”
衡水憲兵隊辦公室裡,熊井垂首待立在山下奉武的面前。
“維持會長和姦細還是沒有找到?”山下向道。
“是!已經將維持會都搜查遍了,沒找到任何線索。我太無能了!”熊井慚愧地回答。
山下寬慰地拍拍熊井肩膀說:“你還是太年輕了。包圍維持會是對的,但是不該直接衝進去,更不該滅門,連一個可以拷向的話口都沒留下。”
“我一時衝動,難以控制自己。請師團長處罰!”熊井年輕的臉漲得通紅。
山下搖搖頭笑著說:“也沒那麼糟。我瞭解那幫支那人,你把對手推到了死路上,接下來只能是瘋狂的報復!我們只要做好準備,靜靜地等他們現身就好。細菌武器的使用培訓,進行的如何?”
“很順利。”
“很好,等敵人來襲的時候,他們就是最好的活體試驗物件。”
此時,石磊李大本事陳鋒等人是商議再次進城銷燬細菌武器的計劃。
開始討論前,石磊是沉聲說道:“我先扯幾句!如今鬼子已經有了防範,咱再動手就沒啥錦囊妙計了,只能死磕!這是一場硬仗、狠仗,也是一場死活要打的仗。”
石磊頓了頓說,“這一趟,回不去的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活下來的得幫著給家裡養老送終。要萬一我回不去了,留下來的,得保著隊伍別散了,隊伍拉起來都不容易,別白瞎了這夥子人。”
沒人接石磊的話茬兒,李大本事是沉著臉說道:“你就說這仗咋打吧。”
石磊抬頭望望天說:“等!”
眾人不解:“等啥?”
“等個進城的好天。”
聶老六一下子跳起來說:“還等?我們是來殺鬼子報仇的,不是陪你們看天算卦的。你們要不打,我們自己打。”
陳峰著急地說:“不是不打。鬼子現在肯定有防備,就算能殺了幾個,那細菌武器還是要殺掉千萬中國人。”
“我不管什麼武器,我就跟鬼子有仇,你要等自己等吧!”聶老六扭頭徑自朝走了,眾袍哥都跟了上去。
陳峰還要攔,孫成海擺擺手說:“由他們去吧,都是些血性漢子,沒打算活著回來,你說啥都聽不進去。”
石磊嘆了口氣是搖了搖頭:“回來吧老陳,老孫說得對,他們憋著的那股子火,不發洩出來是不罷休的。”
這是夜裡最黑暗的時候,袍哥漸漸遠去的身影顯得格外瘦削而剛毅。
小四川注視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淚眼汪汪。
石磊李大本事陳鋒等人在林子裡歇了一白天,胡亂吃了點東西。
傍晚時候,天突然陰下來,不一會兒電閃雷鳴,風雨大作。
幾十個黑影冒著滂沱的大雨,朝亂葬崗密道口匯聚過來。石磊問道:“都齊了吧?”
李大本事跟孫成海一起點頭:“齊了!”
陳峰左右看看,突然一伸手從吸鐵石身後拽出個人,正是小四川。
吸鐵石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可不知道她……她也跟著來了啊。”
小四川一臉不服氣地說:“憑啥我不能來?衡水你們誰都趕不上我熟,這黑燈瞎火的,沒我帶路你們能不瞎竄?”
石磊點了點頭道:“當然能來。”
石磊都這麼說了,陳峰只好點頭同意,小四川開心地蹦到眾人前面,帶頭進了密道。
密道灌進了雨水,又溼又滑,還隱約有血腥昧兒。
小四川打著火摺子走在頭裡,忽然好像看見什麼恐怖的東西,一聲尖叫,火摺子應聲熄滅。眾人驚得齊齊拿槍指著黑洞洞的前面,大氣都不敢出。
黑暗裡,就聽到一個聲音傳過來:“啥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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