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川咬了咬嘴唇說:“走的那天,要叫上我。”
陳峰鄭重地點點頭:“我答應過你爹,照顧你一輩子。”
小四川接過來開啟,裡面是七八個蜜錢子。
小四川一怔,眼圈又紅了。
陳峰從懷裡掏出個紙包,遞給小四川。
陳峰微微有些臉紅地說:“進衡水探路的時候,路過你說的鋪子,就抓了幾個,一直裝在身上……”
小四川羞澀地拿起一塊,放進嘴裡,忽然皺著眉頭向道:“鹹的?”
陳峰愣了一下:“被汗捂得,快吐了。”
小四川望著陳峰用力地搖搖頭,把蜜餞子嚥下去,臉上浮現出甜蜜的笑容,好像這是平生吃到過的最甜的蜜餞子。
武義縣日軍醫院內,院長正親自給山下奉武做手術。
衡水城在爆炸後已經變成一座毒城,日軍便將一切能撤走的設施搬到了距離最近的武義,寺內勇騰出一半指揮所大樓用來安置憲兵大隊。
熊井少佐負傷回國休養,憲兵大隊暫由藤田代理。
此時,藤田正筆管條直地守在手術室門口。手術室的門開啟,院長從裡面出來,身上濺滿了鮮血。藤田上前關切地問:“師團長的傷勢怎麼樣?”
院長摘下口罩,說道:“他的傷在咽喉處,神經最密集的地方。慶幸的是,子彈穿過了喉管,並未打到動脈,也沒傷到中樞神經,真是個奇蹟。”
“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院長嘆口氣說:“要看今晚他能不能挺過去了。”
夜幕降臨,山下靜靜地躺在手術檯上,身上蓋著白被單,黑暗中宛如一具屍體。忽然他的手抽動了幾下,他睜開眼,打量著房間,顫顫巍巍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艱難地下了床,碰倒了手術室的器械。
山下奉武如同一個鬼魂,跌跌撞撞地朝門口走去,月光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身影。兩個聞聲趕來的大夫,一見這情景全嚇呆了。
燈光從開啟的門照進來,山下脖子上繫著繃帶,臉白的像鬼一樣,猙獰地笑著。他聲帶被打斷了,只能發著詭異的氣聲:“別怕,我不是鬼,只是剛剛從地獄裡回來。”說完,他眼前一黑,栽倒過去。
丁大算盤捧著算盤,拿著個賬本坐在臺階上算賬。
吸鐵石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擺弄著石頭子兒。
丁大算盤噼裡啪啦地打著算盤,不住聲地嘮叨:“這糧食下的,坐吃山空啊!”
吸鐵石撿起塊兒石子向丁算盤扔去,石子打在丁算盤腳上。
算盤嘴裡叨著數,頭都沒抬。
吸鐵石又扔了一塊,正打在他頭上,疼得丁大算盤跳了起來。
“幹什麼你?”丁大算盤揉著腦袋,“孃的,剛算好的數,又忘了!”
吸鐵石問道:“覺沒覺出來,咱這隊伍串了味兒?”
丁大算盤懶得理他:“乃求嘞,閒得難受幫老鄉磨麥子去!”
吸鐵石虎著個臉,轉過頭去。
兩個新兵經過他面前,一人抱著一大盆洗好的床單、衣服。
吸鐵石好奇地問:“咋的,有婦救會來過?”
新兵說:“這都是那個國民黨官兒一人洗的。他說了,現在換季,衣裳被子要勤洗勤換,才不生病。”
吸鐵石翻翻衣服,一臉不屑地說:“窮講究!要是突然打夜襲,難道都光著屁股上嗎?再說他那身衣裳,就不能換換,穿個老百姓的?”
丁大算盤說:“人家說了,都是中國人的隊伍,穿著原先的軍裝是為了不忘本。人家現在身在曹營心在漢,指不定哪天就走了。”
“要走趕緊的!留這兒太扎眼了,外人看了,還當這部隊是國民黨的!”吸鐵石說完,提著槍氣哼哼地出去了。
他走到打穀場,看見小四川正用力地敲著一隻破銅鑼,陳峰戎裝整齊地在場中央站著,二十幾個新兵站在他面前。
這十幾個被陳鋒集合在一起的兵,都是石磊他們去衡水時丁大算盤招來的新兵,縣大隊的老兵們,都不是很願意跟著陳鋒訓練,雖然石磊發過話,陳鋒比他專業,但是縣大隊的人還是自己練自己的。
吸鐵石停住腳步,站在樹蔭裡遠遠看著。小四川敲了一會,沮喪地對陳峰說:“我去把人都叫過來!”
“不用!從今天起,我們就要做個樣子,給大家看看。”陳峰面向新兵,朗聲說道,“我聽到有人在背後嘀咕,說成天淨練些個沒用的。當兵嘛,不就是來扛槍打仗的嘛?錯!兵之所以跟老百姓不一樣,就是因為,兵有兵的樣子,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你們既然來當兵,就要時刻想著,要當最強的兵!那就要從行走坐臥、吃喝拉撒開始,重新學起!”
吸鐵石微微一怔,站在不遠處看著。
陳峰接著著訓話:“又有人說,鬼子都打到咱眼皮子底下了,現在學,來得及嗎?當然來得及!原來中國兵打不過鬼子兵,就是因為咱的兵都不像兵!今天,從你們開始,從頭練起!都站直了!”
眾新兵挺直了腰桿。
陳峰喊道:“保家衛國,忠烈千秋!”
眾新兵齊刷刷地大喊:“保家衛國,忠烈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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