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大慈寺。
這座號稱“川西第一禪林”的古剎,近幾日香火斷絕,山門緊閉。
寺內最深處的禪院中,鳩摩羅盤坐於蒲團之上,雙目緊閉。
他身前,是一幅巨大的沙盤,上面用細沙勾勒出密密麻麻的人體經絡脈絡圖。
自離開青城山,他先是在昭覺寺與心燈禪師一戰,而後便來到了這大慈寺。
寺中方丈自知不敵,一番佛法交流後,便“自願”將寺院暫借於這位西域明王靜修。
鳩摩羅並未客氣。
這兩個多月來,自關中至蜀地,他見識了太多中原武學。
從華嚴宗、律宗的佛門功法,到青城派的道家劍術。
再到千佛崖上無數佛像手印的啟發,駁雜的武學見識在他腦中不斷碰撞、推演。
他的《火焰刀》與《龍象般若功》,本就是殘缺之學。
強練至今,早已是烈火烹油,每進一步都需耗費海量心神去彌補前路。
這也是為何他天資絕頂,年過四十,卻依舊被困在後天一流的門檻之前。
他需要時間,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
將這些零散的感悟,熔鍊成自己踏入更高境界的資糧。
沙盤上,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抹去一條細微的經絡走向,又重新劃出一條全新的路徑。
“不對……還是不對。氣血執行至此,必然後繼無力,此路不通。”
他喃喃自語,眉頭緊鎖,已然陷入了深層次的武學禪定之中。
……
成都府,悅來客棧。
葉昀牽驢攜“侍女”,剛入成都府,便直奔此地。
大明朝的悅來客棧,招牌之響,分號之多,遍及天南地北。
便是龍潭虎穴般的邊陲之地,亦有其一席之地。
這裡是南來北往的商賈、江湖人士匯聚之地,訊息最是靈通。
“三黑,委屈你了,今晚讓你睡後院馬廄,草料管夠。”
葉昀拍了拍瘦驢的屁股,將其交給店小二。
藍鳳凰跟在後面,一身色彩斑斕的苗疆服飾,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勾勒得淋漓盡致。
在滿是漢人裝扮的大堂裡,顯得格格不入,引來無數或驚豔或好奇的打量。
她臉色不太好看,這十幾天名為“侍女”,實為階下囚的日子,讓她快要發瘋。
“小鳳凰,去,打聽一下,最近城裡有沒有一個叫鳩摩羅的番僧的訊息。”
葉昀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隨手丟給她一錠銀子。
藍鳳凰接過銀子,心裡腹誹,嘴上卻不敢有半句怨言。
纖腰一扭,便如游魚般融入了嘈雜的人群。
五毒教主打探訊息的本事自然不差,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她就回來了。
“問到了。”她坐到葉昀對面,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飲盡。
“那番僧可了不得,一個月前就在川蜀地界橫著走了。
先是挑了青城山,把餘滄海打得吐血。又連敗昭覺寺、大慈寺的方丈,現在……
人就在城東的大慈寺裡,閉門謝客,誰也不見。”
葉昀聞言,嘴角微微揚起。
“總算沒白跑一趟。走,看戲去。”
“現在就去?”藍鳳凰有些意外。
“不然呢?等他跑了?”葉昀起身,牽起韁繩,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藍鳳凰無法,只能跟上。
她現在是真搞不懂這個煞星了,千里迢迢從秦嶺跑到成都,就為了看一個番僧的熱鬧?
……
與此同時,另一撥人馬也抵達了成都府城外。
為首的,正是龍虎山天師府的傳功長老,張朝宗。
他身後,跟著五名身背長劍的年輕道士,以及垂頭喪氣的青城四秀。
一行十人,風塵僕僕。
“師父,那人……還在後面。”一名叫玄靈的女弟子低聲對張朝宗說。
張朝宗腳步未停,神色平淡。“不必管她。”
自離開華山不久,他就察覺到了身後這個小尾巴。
一看就是個沒出過遠門的雛兒。
他本以為對方到了這繁華的成都府,便會自行離去,沒曾想,居然還跟到了這裡。
“真人,咱們是先找地方住下,還是?”侯人英湊上來問。
“不必了。”
張朝宗擺了擺手,“貧道已打探清楚,那西域番僧鳩摩羅,此刻就在城東大慈寺。
我道門聲譽,不能就這麼算了,今日,貧道便要去會一會他。”
他此行的目的,早已從為青城派出頭,變成了對那個番僧本人的好奇。
能讓“六道真君”葉昀那等人物特意佈局引過去的高手,絕非凡俗。
青城四秀聞言,精神一振,連忙跟上。
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城東大慈寺而去。
在他們身後數百步外,一棵大樹後,嶽靈珊探出小腦袋,長長舒了口氣。
這一路,可把她折騰壞了。她自小在華山長大,嬌生慣養,何曾受過這等苦楚。
白天要躲躲藏藏地跟著,生怕被發現;晚上只能在破廟、山洞裡湊合,啃著冰冷的乾糧。
好幾次,她都想放棄了。
可一想到哥哥也是一個人在外面闖蕩,她心底就湧起一股莫名的勇氣。
“哥,你說我的路要自己走,那這一次,我就自己走到你身邊去!”
她咬了咬牙,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亂的男裝,也朝著大慈寺的方向悄悄跟了上去。
……
大慈寺山門前,古木參天,一片寂靜。
張朝宗一行人剛到,便停下了腳步。
“玄誠、玄真,去,把後面那位‘朋友’請出來吧。”
張朝宗吩咐道,“跟了一路,也該見見了。”
“是,師父。”兩名道士領命,正要轉身。
“哎,何須勞動兩位師兄!”
羅人傑眼珠一轉,搶先一步站了出來,掛上了毫不掩飾的淫邪笑意。
“這等小事,交給我們師兄弟就行了!在四川這地界,還沒人敢不給我們青城四秀面子!”
說著,他便和於人豪一起,大搖大擺地朝著嶽靈珊藏身的方向走去。
他們早就看出那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妞了,一路上憋著壞水,此刻終於找到了機會。
嶽靈珊見自己被發現,心頭一驚,正想現身解釋。
哪知羅人傑和於人豪二人,上來就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著她,眼神輕佻至極。
“喲,這位小兄弟,長得可真俊俏啊!”
於人豪怪聲怪氣地開口,“這臉蛋,比咱們四川峨眉山上女禿驢還要水靈呢!”
羅人傑更是直接,嘿嘿一笑,伸手就要去摸嶽靈珊的臉。
“讓哥哥瞧瞧,這臉是不是跟白玉一樣滑?”
“找死!”嶽靈珊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她本就因為一路的辛苦憋著火,此刻被這兩個無賴一撩撥,怒火瞬間衝上了頭頂。
“錚——”一聲清越的劍鳴,碧水劍悍然出鞘,帶起一抹凌厲的寒光,直刺羅人傑的手腕!
這一劍,又快又狠!
羅人傑嚇了一跳,駭然縮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劍鋒。
“嘿,還是個帶刺的辣椒,我喜歡!”他非但不懼,反而更加興奮。
於人豪也拔出長劍,與羅人傑一左一右,將嶽靈珊夾在中間。
“小美人,今天非讓你嚐嚐我們兄弟的厲害!”
大慈寺山門前的空地上,一場惡戰,一觸即發。
嶽靈珊俏臉含霜,手中碧水劍一抖,挽出數朵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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