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拙居的書房內,燭火搖曳,映著嶽不群臉上未乾的淚痕。
沒人說話,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奇異的寧靜。
嶽不群依舊俯身在桌案上,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張繪製了《天罡北斗陣》的圖紙。
他眼角的淚痕未乾,整個人卻卸下了一副無形的枷鎖。
連平日裡挺得筆直的脊樑,都微微鬆弛。
嶽靈珊看看爹,又看看娘,最後望向身旁沉靜如水的兄長,悄悄吐了下舌頭,不敢出聲。
甯中則走到他身後,手掌覆上丈夫微顫的肩膀,聲音柔和:“師兄……”
嶽不群的身子一顫,緩緩直起身,他沒有擦拭淚痕,只是轉過頭,看著妻子和一雙兒女。
他嘴角扯出一個笑,那笑意裡既有卸下重擔的釋然,又有對過往的自嘲與感慨。
“讓你們見笑了。”他的聲音依舊沙啞。
“這十幾二十年,為父也為這華山掌門……確實,有些喘不過氣了。”
嶽靈珊忍不住喚了一聲:“爹……”
甯中則輕聲說:“師兄,我……我有十幾年,沒見你這般笑過了。”
嶽不群點了點頭,這次他出奇地沒有反駁。
目光落在葉昀身上,坦然承認:“昀兒說得對,復興華山的重擔,幾乎將我壓垮。
這些年,華山看似日進斗金,商路通達。
可江湖中人,終究看的還是你手裡的劍,是你門派的拳頭。”
他吐出一口濁氣,語氣裡帶著久違的輕鬆。
“如今,有了祖師傳承,我華山派的根,算是續上了。”
葉昀看著卸下部分偽裝,流露出真情實感的嶽不群,心中微動,面上卻依舊平靜。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爹,其實,還有一件禮物。”
葉昀說著,從身後的行囊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長條畫軸。
畫軸已經用上好的錦緞重新裝裱過。
這是他昨夜在戶縣特意找人做的,那店家手藝不錯,裝裱時還連連讚歎。
問這畫中人物莫不是天上的仙人下凡?
嶽不群疑惑地接過畫軸,緩緩展開。
畫卷鋪開,一位道人憑虛御風,衣袂飄飄,眼神中交織著壯志未酬的疲憊。
勘破紅塵的悵惘,以及一絲藏得極深的不甘。
“這……這是……”嶽不群看到畫像的一瞬間,整個人再次瞳孔驟然收縮。
他聲音發緊,幾乎是逼問:“這幅畫,何處得來?”
“古墓中,王重陽祖師的遺刻密室裡發現的。”葉昀答道。
“重陽祖師……”嶽不群伸出手,指尖懸在畫卷上方,
卻不敢觸碰,生怕驚擾了畫中人。他的眼神變得悠遠,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二十多年前……我曾在華山祖師堂,見過這幅畫的真跡。”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後來……後來那場大變,真跡便不知所蹤。
想不到,今日竟能再見到……”
他長嘆一聲,滿是物是人非的感慨。
葉昀對嶽靈珊使了個眼色。
嶽靈珊會意,手腳麻利地將桌上的茶杯等物挪開,把空間整理出來。
葉昀將那幅畫鄭重地放在一旁。
然後把抄錄的古墓派武學與全真教典籍分門別類,整齊地碼放在桌案中央。
“爹,娘,請看。”
他抬起手,先是指向了華山派眾人賴以為生的劍法。
“我們華山派,最大的長處是劍,但最大的短板,也同樣是劍。”
此言一出,嶽不群和甯中則都將目光投了過來,神色專注。
“我們過於注重劍法,以致門中弟子的拳腳、身法、陣法都相對薄弱。
一旦被人近身,或者兵刃脫手,戰力便會大打折扣。”
葉昀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字字敲在要害上。
“更重要的是,我們的功法傳承過於死板,弟子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練劍就是練劍,練氣就是練氣,無法融會貫通。”
他看向嶽不群,提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建議:“所以,我建議。
將我們此次所得的武學,進行篩選、整合、改良之後。
正式納入華山派的武學體系,對所有透過考驗的核心弟子開放!”
“這……”嶽不群眉頭一皺,流露出遲疑,“祖宗之法,不可輕改。
況且,這多是古墓派的功夫,與我華山道統……”
“爹此言差矣。”葉昀不等他說完,便從容接話。
“全真教本就是我華山派的源流,吸收全真武學,是尋根溯源,而非背棄傳統。
至於古墓派武學,我們取其精華,用以彌補我派短板,何樂而不為?
想要真正復興華山,必先強化根基,根基若不牢,樓起得再高,也終有傾塌之日。”
一番話,有理有據,擲地有聲。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