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派……這還是那個在嵩山派眼中,外強中乾、日漸衰落的華山派嗎?
這哪裡是衰落,這分明是大興之兆!
他想起了左冷禪交代的任務,感覺自己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
隨時可能被這股名為“華山”的巨浪拍得粉身碎骨。
恐懼、嫉妒、乃至一絲絕望……
種種情緒在他胸中翻騰,讓他握著劍柄的手,都滲出了冷汗。
場上的局勢,已經完全倒向了令狐沖。
嶽靈珊一招“金玉滿堂”直刺令狐沖胸口。
紫霞內力催動下,劍未至,凌厲的勁風已經颳得人臉頰生疼。
令狐沖卻不閃不避,身子如不倒翁般猛地向後一仰,整個人幾乎與地面平行。
同時,他右腳閃電般踢出,不偏不倚,正中嶽靈珊的劍脊!
“鐺!”
嶽靈珊只覺一股怪力傳來,劍勢竟被硬生生踢偏。
她急忙收劍,卻已慢了一步。
令狐沖的劍尖已如毒蛇出洞,點向她的手腕脈門!
無奈之下,嶽靈珊只能再次催動內力,強行震開對方的劍。
但腳步已亂,被逼得手忙腳亂,原本的閨秀風範蕩然無存,只剩下狼狽閃躲。
她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久守必失!被對方這種無賴打法牽著鼻子走,她必敗無疑!
一念及此,嶽靈珊銀牙一咬,眼中決然之色暴漲。
她不再理會令狐沖那些騷擾性的攻擊,索性將全身的紫霞內力,毫無保留地灌注於“碧水劍”之上!
“嗡——”
碧水劍發出一陣劇烈的顫鳴,紫色的光暈暴漲,幾乎將整個劍身都染成了瑰麗的紫色。
“大師兄,接我最後一招!”
她施展出了華山劍法中最剛猛的一記殺招。
“無邊落木!”
一劍揮出,劍光瞬間暴漲,化作數十道劍影。
如狂風捲起落葉,似暴雨傾盆而下,無差別地封死了令狐沖所在的每一寸空間!
這是最純粹的以力破巧!
任你身法再詭異,招式再刁鑽,在我這覆蓋全場的無差別攻擊下,你也只能選擇硬拼!
面對這鋪天蓋地的劍網,令狐沖臉上的醉意也收斂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專注。
他不退反進,迎著那漫天劍影,竟大笑一聲。
“來得好!”
話音剛落,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駭然的動作。
他竟將手中的長劍,猛地往空中一拋!
“他瘋了?”
“棄劍了?”
就在眾人驚呼的瞬間,令狐沖雙手張開,身形如陀螺般急速旋轉起來,彷彿在擁抱那致命的劍雨。
《醉八仙功》最終絕學——“何仙姑,醉舞飛身勸君嘗”!
他寬大的道袍雙袖在高速旋轉中猛然鼓脹,竟帶起兩個肉眼可見的渦旋!
那暴雨般的劍影撞入其中,竟被那股旋轉的柔勁帶偏、牽引,相互碰撞,叮叮噹噹地自行潰散!
嶽靈珊心神劇震。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凝聚了全身功力的一擊,竟被對方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化解!
就在她心神一滯的瞬間,那柄被拋到空中的長劍,在旋轉的力道下,恰好落下。
令狐沖反手一握,穩穩抓住劍柄。
他藉著那股尚未消散的旋轉餘勢,人與劍合為一體,化作一道螺旋的劍光。
從那劍網撕開的唯一縫隙中,如一道逆行的閃電,一穿而過!
“嗤——”一聲布帛撕裂的輕響。
當場中一切都靜止下來時。所有人都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令狐沖的劍尖,穩穩地停在了嶽靈珊白皙的咽喉前一寸處。
森然的劍氣,讓她肌膚上起了一層細密的疙瘩。
而嶽靈珊那柄灌注了紫霞神功的“碧水劍”,則被令狐沖伸出的左手食指與中指,看似輕描淡寫地夾住。
兩根看似尋常的手指,卻彷彿鐵鉗一般,讓她再也無法寸進分毫。
勝負已分。
令狐沖,旗勝一招!
全場死寂。
嶽靈珊愣在原地,小臉漲得通紅,眼中情緒複雜,既有落敗的不甘,又有發自內心的佩服。
令狐沖收回長劍,還劍入鞘,臉上掛著一絲得意的笑容。
但微微起伏的胸膛和有些紊亂的氣息,也表明剛才那一招對他消耗極大。
他對著嶽靈珊抱了抱拳。“師妹,承讓了。”
嶽不群和甯中則夫婦快步走上前來,他們臉上滿是震驚和不解,沒看出令狐沖那套武功是何來路。
葉昀平靜地鼓了鼓掌,緩步走了過來。
“大師兄這套功夫,當真有趣。”
嶽不群這才回過神,他先是讚許地看了一眼令狐沖。
隨即臉色一沉,話鋒一轉,嚴厲地質問:“衝兒,你這套武功,從何而來?
我華山派可沒有這樣的傳承!”
令狐沖撓了撓頭,老老實實地將自己前些日子醉酒後。
在後山無意間發現一個破廟,得到一本前人遺留的《醉八仙功》拳譜的經歷說了出來。
“弟子不敢私藏,這拳譜弟子願意上交門派!”說著,他便要從懷中掏出那本破舊的冊子。
“不必了。”出乎意料,嶽不群擺了擺手,拒絕了他。
嶽不群的目光掃過一旁神色平靜的葉昀,心中感慨萬千。
有葉昀帶回功法已經讓華山派的武學寶庫已然充盈,未來百年都不愁沒有神功可練。
這來路不明的拳法,雖然奇詭,但終究根基尚淺,格局小了。
他看著令狐沖,語氣緩和下來:“這是你的機緣,我華山派乃道門正宗,武功講究堂皇正大。
這等奇術,你自己留著防身便可,切記不可作為根本,更不可輕易示人。
若修煉時有任何不妥之處,須立刻停止,明白嗎?”
“是,師父!弟子明白!”令狐沖大喜過望,連忙應道。
一場風波平息,眾人漸漸散去。
勞德諾混在人群中,低著頭匆匆離開,他的腳步比任何時候都要快。
回到自己房中,他立刻反鎖房門,顫抖著筆,在紙條上飛快寫下蠅頭小字,然後綁在信鴿腿上。
做完這一切,他無力地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紙條上,只有一行字。
“華山已成氣候,今非昔比,速稟左盟主,計劃……須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