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你是個屍體?”
唐奇看向不遠處,蟾蜍那些散落一地的殘骸,長舌上的蘑菇,與晨曦脖頸處的別無二致。
充其量是晨曦面板上的菌子更像個幼芽而已。
“剛才我就有點奇怪,這隻蛤蟆怎麼就跟死了似的。偷襲不吱聲、捱打也不吱聲——
現在看來,它好像確實在你肢解它以前,就已經死透了。”
“我在與它的屍體搏鬥?”晨曦強行扳動自己的身體,以免再傷害到唐奇。
“準確的說,是他屍體中的蘑菇。”
唐奇判斷道,
“這些菌子顯然是把屍體當成養料,得以生長。並透過寄生的孢子操控屍體的各個部分,使其達成了一種類似於‘活屍’的狀態——大概是【孢子奴僕】。
而你恰好是一具擁有自主意識的屍體,身體裡的靈魂與寄生的蘑菇之間產生了衝突,才形成了一種角力的局面……”
“那怎麼辦?”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我也許可以扒下你的盔甲,幫你把菌子一點點拔出來……
但顯然,它們是不會讓我靠近的。”
唐奇說著便向前走近幾步,晨曦緊接著就要揮劍砍向他。
但是有她靈魂的掣肘,使得這次揮砍的力氣綿軟無力,甚至像是在扭扭捏捏的撒嬌,沒能觸動唐奇的【警覺】。
於是他又匆匆退了回去:
“說實在的,我也摸不清楚這些蘑菇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生命體……但也許,你可以嘗試著跟它們溝通?”
“溝通?我和蘑菇?”
晨曦脖頸上的煙霧霎時一滯,陷入了茫然而持久的沉思。
很多時候,唐奇都是憑藉著腦海中的知識庫,對當下面臨的事物進行代入與分析。
這當然能幫他省去很多理解上的麻煩,譬如他不用糾結庫魯作為一隻‘狗頭人’,為什麼反而像只沒毛的蜥蜴,而不是犬類。
但他也明白,身處的現實與他刻板印象中的世界,始終存在一定的差異——
譬如眼前的蘑菇,如果按照過往的知識分析,它應當屬於【蕈人】的一種。
但【蕈人】也理應是蘑菇形狀的直立型生物,而不是單純的蘑菇。
以至於他只能試著去‘猜測’它的身份,與解決方法:
“很明顯,這些蘑菇都是擁有智慧的活物——所以它們才會試圖控制你的身體,我們才能聽到那些囈語似的歌聲。
只要具有智慧,就擁有溝通的可能性,說服它們從你的身體裡離開。”
晨曦懵懂道:
“但是我不會蘑菇語……
噗嘰噗嘰?”
“……”
除了耳邊哀慼的哭聲之外,他們沒能聽到任何聲音。
“用你們共通的感知、你的靈魂,去試著體會它們的存在?”
唐奇的表述十分抽象,但是他認為晨曦能夠做到——
她恪守著【堅毅其魂】的信條,以至於神魂能長存千年而不朽,對心靈的體會也異於常人。
而情緒是共通的——
就像他們不懂蘑菇語,卻能聽出這份‘歌聲’蘊藏的哀慼一樣。
於是,那流淌在晨曦脖頸間的黑霧,漸漸變得平穩。
連同唐奇手中的戒指,也跟著忽明忽滅。
耳邊的‘歌聲’第一次有了回應,律動變得急促,像是受到了什麼驚慌——
“不行,它們在排斥我的介入!”晨曦感應道。
“繼續,我來試著安撫它們!”
唐奇連忙將手指搭在魯特琴上,撥動起與耳邊‘哭聲’同一律動的絃音。
這次他沒有輔以任何的歌唱,單純摸索著蘑菇‘吶喊’時的大致基調。
在音波震顫之間,他漸漸感覺到了兩種聲音的共振。
於是他試著將琴聲融入到囈語之中——
起先,由於囈語時而‘跑調’,使得唐奇的樂聲也跟著嘈雜,發出繃弦的噪音。
像是一篇柔美的詩篇裡,忽然出現一句‘沙灘的兒子’般突兀。
但隨著音樂的共鳴,唐奇逐漸能把握好節奏,在接連演奏之下,甚至有了引領‘歌聲’的感觸。
以至到了最後,耳邊的噪音、震顫漸漸消失。
慢慢形成了一曲規律、而又哀傷的小調。
像是被一潺溪水淌過的薄荷葉。
哀傷、冰涼。
而又孤獨。
【榮耀之戒】所閃爍的光暈也為此和緩。
柔和的輝光,甚至開始向著整個洞穴蔓延。
直至每隻搖擺的菌菇,都如同點亮了一顆星光。
直至將整個暗室映照的如白日般明亮。
“好像成功了……”
晨曦遲疑道,
“它們彷彿是在——
詢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