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念的碰撞來的無聲無息,但又震耳欲聾。
許宣的思想有著明顯的弒父情節,也就是對於權威的挑戰,以及對於自己的看重。
反抗並不是罪過。
沒有反抗,沒有自由的意志,就沒有新世界的誕生。
封建集權則是竭力宣揚極端的孝順,把政權當做父母一樣孝順,就是為了控制所有人的思想。
於是反抗就是天大的罪過。
便是孔夫子也說過: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
對待父母的過失應該委婉地勸諫,如果父母不同意,還是要保持恭敬,不違逆他們,即使為此操勞也不抱怨。
所以雙方的對立已經無法遮掩。
寧採臣可以不說話,也可以選擇退讓。
但此刻許師教導的那些“不合時宜”的思想正如利劍般在他胸中錚錚作響。
傅清風眼中流露的哀求之色讓他心頭一軟——那張酷似小倩的面容總是能觸動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但這一次,不能再退。
“傅小姐,”寧採臣微微頷首。
目光卻堅定地轉向那個試圖讓他恭順的老者,“令尊說得對,朝廷確實重德。”
聲音清朗如玉石相擊:“但《論語》有云:‘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晚輩雖出身寒門,卻也是個有堅持的讀書人。”寧採臣整了整衣冠,拱手一禮,“今日叨擾,多謝前輩教誨。”
這一禮行的端正卻不卑微。
起身時目光清明如洗,再不見方才的猶豫。
而傅清風怔怔地望著這個年輕人,忽然意識到眼前之人與父親那些唯唯諾諾的門生,以及洛陽城內的世家公子截然不同。
寧採臣說完就走了,沒必要繼續爭論。
一場本該有益的交談竟因“誰先開口”這樣荒謬的禮數之爭而草草收場,這個世道的桎梏比他想象中還要沉重。
這位以剛直著稱的御史大夫尚且如此執著於上下,那些尋常官員又會是什麼模樣?
還未正式踏入仕途就先見識了這些無形的枷鎖,倒也是件好事。
忽然他神魂深處傳來細微的波動。
情魔的種子在他心田悄然萌發,那些被壓抑的、叛逆的聲音正在滋長。
寧採臣沒有抗拒,任由這些新生的念頭在心間流淌。
走到巷口時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一眼傅府。
在神魂感知中,他聽到了某些微妙的“心聲”——不是來自主人,而是府中其他下人的竊竊私語。
禍患常積於忽微,無能,頑固,終至大禍臨頭。
傅天仇的固執與無能正在一點一滴累積成災。他彷彿已經看到這位剛愎自用的老臣終將為自己的偏執付出代價。
希望那個時候傅大人能清醒一點。
府邸之中不清醒的傅大人正在摔杯子。
上好的青瓷茶盞在地上摔得粉碎,茶葉與茶水濺了一地。
這是第一次,絕對是第一次,有後輩如此對他說話。
老夫打算給你一個機會,不珍惜也就罷了,竟然還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氣的他鬍子一翹一翹的。
“履雖鮮不加於枕,冠雖敝不以苴履!”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句古訓,彷彿要把每個字都嚼碎了嚥下去。
這話的意思是鞋雖新,不能放在枕頭上;帽子再破舊,也不能當鞋墊。貴賤不可倒置,階級秩序不容顛倒。
很明顯他厭惡這個年輕人。
“就這等狂徒,也配自稱讀書人?!”
“老夫真的要質問其老師,究竟是怎麼教出這般僭越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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