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小青大王雖然竭力控制面部表情,試圖維繫冷傲的神色。
但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是暴露了內心的暗爽。
若不是大敵當前她甚至想就著滔滔江水,當場吟詩一首!
但最終還是強壓下心中狂喜,輕咳一聲故作深沉道:
“咳咳……”
“澧水石王還是有幾分能耐的,只是幾番交鋒之後看來是技止於此爾”
八大妖王只剩這一根獨頭蒜逃出生天,後續所有阻礙太湖妖兵的佈置都是石王搞的。
甚至還親自偷襲了幾次,取得了不俗的戰果。
最慘的是餘白。
作為軍師親臨前線督戰,結果和泥龍將軍一起被石王堵在山谷裡,打了個半死。
多虧李先鋒帶著小弟小妹們及時殺到。
一群高手烏泱泱衝上去以多欺少,硬生生崩碎了石王一腿一臂,才勉強逼退它。
單論戰力,這位號稱“雲中君半身”的大石頭確實離譜!
精通鬥戰之法,氣息隱遁之術,還懂得點天機之道的皮毛,堪稱是小六邊型戰士了。
只能說石頭成精都不同凡響。
只是到了這個階段,澧水石王已是回天乏術。
小青大王可不是隻會蠻幹的莽夫妖王。
作為許宣最好的戰友,自然是深諳兵法。
調兵遣將、安營紮寨,全是按照人族兵法大家的正統路數來的。
整兵列陣,以太湖精銳步步為營,壓迫石王活動空間;
奇兵迂迴,派水鬼營暗中破壞澧水靈脈,斷其根基;
甚至學了許宣的“輿論戰”,讓龜大在妖族中散播“雲中君已死”的謠言,搞得對方部下離心離德……
正奇相合,無往不利!
如今太湖大軍推進至湘江,劍鋒直指洞庭湖最後的核心地盤。
同時另有幾支偏師沿蒿竹河疾進,直撲阮江。
一旦成功便能徹底切斷洞庭流域的“四水”支脈。
至於剩下的四條水道出口?
小青雞賊得很——壓根沒派主力鎮守,只留了幾條小妖裝裝樣子。
因為那裡是長江龍君的地盤,比地獄深淵還要兇險萬分。
小妖路過,龍君懶得搭理,但大部隊敢越界開戰?怕是第二天就會變成陣亡名單。
青元帥的這份陰險堪稱一脈相承。
長江龍君明知被利用,卻不好發作。好歹是條有望化龍的青蛇,倒也不用苛責。
就是許白蓮的個人名聲更差了幾分。
此時的君山之下,重傷的澧水石王跪伏在潮溼的巖洞中,靜候最後的結局。
曾幾何時,洞庭妖族何等興盛?
統御八百里水域,妖將如雲,威震江南。
可如今短短三年,便衰敗至此!
誰能想到?
石王仰頭望向洞頂縫隙中透出的星光,心中苦澀。
夜觀星象數千載,見過殺破狼三星同耀,見過熒惑墜世,甚至目睹過紫微帝星黯淡……
卻從未見過如此猛烈、如此迅疾的天機劇變!
快得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這就是劫難啊……”
石王長嘆,岩石般堅硬的身軀竟顯出幾分頹唐。
所有妖怪都知道,澧水石王是河底一塊頑石通靈所化,卻無人知曉它為何會成為雲中君的心腹。
那段過往,早已湮滅在洞庭的第一場大霧中。
沒有妖敢探究,也沒有妖能探究。
作為一塊活了萬年的石頭精,它親眼見證過上一次“天人消失”時的亂象。
那時洞庭同樣劫氣瀰漫,群妖癲狂、是君上以無上神通鎮壓劫氣,硬生生為洞庭續命。
同時石王是唯一清楚雲中君心思的妖怪。
君上根本不在乎洞庭湖的妖族,甚至不在乎這片水域本身。
目光始終落在更高遠的地方……高到連它這塊萬年老石頭都看不透。
可它在乎。
從雲夢澤時代起,它的根就深紮在這片水底。
看過上古大妖的爭鋒,見過天河之水的傾瀉,熬過滄海桑田的變遷,一熬就是千萬年。
或許石頭都是死心眼。
它喜歡這裡濁浪排空的氣勢,喜歡洲渚星羅的靜謐,甚至喜歡每年端午龍舟競渡時,人類灑落的粽子砸在頭頂的微癢……它不希望再有外來者改變這一切。
所以明知大勢已去仍不顧一切地衝殺在前。
斷腿折臂算什麼?妖丹碎裂又如何?
終究為這片水域拼盡了最後一分心力。
燃燒著靈魂的石王跪伏在君山之下,低啞的嗓音吟唱著人族為雲中君譜寫的古老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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