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所及，白天的銅線街如同被一隻巨大的灰手扼住了喉嚨。
軍隊鎮壓行動雖已停止，但那森冷的餘威仍在空氣中凝固。
街道行人寥寥，個個步履匆匆，目光低垂。士兵持槍巡邏小隊的身影偶爾在街角一閃而過，靴子踏在溼冷石板上的沉悶迴響，給予人以強大的壓迫。
軍隊的目標非常明確，只肅清那些被認定為危險，不安因素的失業及抗議工人，並不是真的全抓，甚至看其抓捕的迅速程度，可能早已經在暗中調查鎖定了部分人。
畢竟要是真把工業區數萬工人全抓了，那才是真的捅破天。
所以普通市民的生活空間和他們的營生，只要不主動挑釁滋事，並未受到粗暴破壞。
街邊的酒館照常開著門，只是裡面死寂一片，沒了往日的喧鬧，酒客們只是沉默地喝著杯中劣酒。那些販賣廉價日用品和小商品的店面，包括雅各布提到的傢俱店，也都照常營業。
“這家嗎？”
街巷交匯處一個相對顯眼的位置，門臉不大，櫥窗裡擺放著幾件款式老舊的木製桌椅板凳和一個略顯破舊的木櫃，上面佈滿了細微的刮痕和使用痕跡，看起來經營了有些年頭。一塊油漆有些剝落的木招牌掛在門框上方，寫著諾頓傢俱。
透過櫥窗的玻璃，陸然清晰地將傢俱店老闆的形象烙印在眼底。
店老闆是個中等身材的普通青年人，大約三十多歲年紀。穿著灰褐色的普通棉布長褲，上身是一件淺藍色細條紋長袖襯衫，他的鼻樑上架著一副擦拭得鋥亮的金屬框圓眼鏡，目光看起來平和甚至有些木訥。
完全符合一個經營著小本生意的普通老闆形象。他此刻正坐在靠近店門口的一把舊搖椅裡，身邊的小木桌上放著一個白瓷茶杯，手裡拿著一份《曼徹斯報》，慢悠悠地翻看著，不時抿一口茶。
“這人……”
陸然眯起小豆眼，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這人五官有點眼熟，卻又第一時間想不起來。
不過如果一個被指控為嫌疑人的傢伙又正好眼熟，只會更加加深他心中的懷疑。
“哪裡呢……”
陸然將眼前之人和記憶中的某個僅有一面之緣的臉緩緩融合。
“摘掉眼鏡，再換上工裝，面板再黑一點……”
陸然眉頭一挑。
“是那個混蛋！”
這一瞬間他忽然明白為什麼其他偵查鼠發現不了傳遞資訊之人的蹤跡了，就連他本人都會跟丟，這個傢伙的反偵察能力強的可怕。
陸然保持著融於陰影的姿態，耐心地在櫥窗外一個堆放空木箱的陰暗角落蜷伏下來。
就這麼一直等到太陽西斜，光線昏黃。街上的行人愈發稀少，巡邏士兵的腳步聲也隔了更長的時間才會響起一次。
終於，店老闆合上了報紙，小心地摺好放在桌上。他摘下眼鏡，用餐巾布仔細擦了擦，卻並沒有戴回去。接著他站起身，走到門口，朝著門外左右張望一圈，然後緩緩把門關上。
“不對，後門！”
陸然看著消失的老闆，幾乎是本能地沿著牆根閃電般向後巷竄去，果然沒一會，一個普通小市民打扮的人就緩緩走了出來，甚至還故意佝僂著背。
這人先是警惕的打量了一下週圍，然後確認了一個方向就開始一直走。
“這次我看你能變幾次裝。”
陸然暗罵一聲，後腿肌肉繃緊，如一道融入暮色的灰影彈射而出，穩穩吊在對方身後。
此時天色漸暗，也沒了白天凌亂的腳步遮擋，他可以肆無忌憚的跟蹤。
對方的目的地並不在繁榮的城區，反而在銅線街更深處，一片被工廠高大的廢棄牆壁切割出來的逼仄區域。
這裡充斥著報廢的磚石、生鏽的鐵件的黴腐氣味。在一段倒塌圍牆形成的、極不起眼的豁口處，傢俱店老闆彷彿不經意地側身一閃，整個人消失在破損的磚垛之後。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