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寒冰之災的尾聲中,結為秋霜,再沒有醒來。”
——陽向光,二十四歲,犧牲於十一月二十六日。
……
地震時。
“報告長官,可以前往附近補給點的道路被地震切斷了,我們短時間內無法靠自己獲取任何物資。”一個士兵正在彙報。
“救援什麼時候能到?”長官詢問。
“指揮部說已經將我們調整到救援最高的優先順序,但是救援隊抵達我們這裡,得等地震平息之後才能出發,即使他們會進行三無跳傘進行救援,但預計最快也要一天半之後,甚至更晚。”
三無跳傘指的是無氣象資料、無地面標識、無指揮引導的條件下跳傘,相比正常跳傘而言危險很多。
救援部也已經在竭盡全力了。
“我們手頭的物資還剩下多少。”
“幾乎是……零。我們對地震路線的誤判,導致車輛受損嚴重,上面的物資,被圍困在山裡。”
“一天半……將我們的軍糧以及能量棒分發給和我們困在一起的難民,熬一熬就可以了。”
軍官做出了指示,隨後看向了前方從山坡上滾落鑄成的土牆,冰雹和土塊構成的奇怪形狀。
而此刻,地震還在繼續,這座山還在變得更健壯,也更崎嶇。
軍官搖搖頭說道:“翻過這座‘山’,尋找被掩埋其中的車輛,這實在是太不現實了,沒有這麼做的意義,只是一天半的話,我們可以堅持。”
在生存面前,不吃不喝一天半,還是可以接受的。
“長官!出現了緊急情況!”一個士兵突然來到軍官面前,氣喘吁吁。
“什麼事。”
“被困在這裡的民眾,有一批心臟病患者,現在受到了驚嚇,需要緊急救援,但是藥物和器材,都在裡面的車上,他們隨身攜帶的數量,根本不夠!”士兵因為氣喘,說話有些斷斷續續。
三秒的思考。
“讓三分之一的人留下來照顧民眾,剩下三分之二,準備一下,跟我進山,我們必須把物資帶出來。”軍官說道。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
“進山的路上,長官跟我說,「這果然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真是危險啊,但有了意義,所以我們必須要去做,不過你們都要小心一點啊」。”
“可叮囑我們注意安全的人,自己卻最不注意安全,為什麼總是衝在危險的最前線呢。”
“我們帶著物資回來了,都回來了,不但救下了患者們,還讓大家連一天半的餓都不需要經歷。”
“唯獨長官沒有回來,永遠的留在了山中,成為了山的一部分。”
——殷遠,三十二歲,犧牲於十二月一日。
……
廢墟中。
“不要害怕,我身上帶著軍用定位器,大部隊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黑暗沒有光亮的地方,震顫似乎還在繼續,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可是我的手好像被石頭穿過去了,好痛,我能感覺到,我一直在流血,血腥味好濃。”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夾雜著緊張與恐懼的回應。
“我渾身都動不了,身上的石頭好重,我好像要死了,好害怕。”
“傷口大概是怎麼樣的?致命嗎?”
“好像是一個豁口,在我的右手。”
“我現在手還有點活動的空間,具體位置在哪裡?先止血,止住血就沒有問題了。”
“在這裡。”
“好了,是不是不流了?”
“嗯……”
“舒服點了沒。”
“嗯……”
“不要擔心,不要害怕,剩下的,就交給隊裡的醫生吧,他一定會治好你們身上的傷勢的,他的醫術很好,我親測的。”溫和的聲音繼續安慰道。
“抱歉,你要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和我一起被埋在這個地方。”能感受到自己不再流血之後,哭腔終於稍微淡化一點,他自責的說道。
“這有什麼好抱歉的,我是士兵,保護民眾是我責任,有點怪我,要是我動作再快一點,說不定我們兩個就不會埋在這裡了。”對方笑著回應,隨後詢問道:
“肚子餓嗎?我的揹包裡有能量棒,補充點能量,我們兩個也可以堅持的更久一點。”
“……好的,謝謝。”
“不客氣。”
時間緩緩流逝,或許是擔心此時的氣氛過於壓抑,士兵一直在用溫和的聲音說著一些有趣的故事。
“滴滴,滴滴。”終於,幽暗的環境裡響起電子的機械音。
“是救援隊到我們附近,來救我們了,啊,終於得救了。”士兵聲音依舊十分溫和。
“真的嗎?”
“是啊,我都聽到鐵鍬的聲音了,得救啦。”
“鐺鐺,鐺鐺。”
希望的光來了。
……
“可是我不知道,原來不止我在流血。和我埋在一起計程車兵,巨石几乎貫穿了他的下半身。原來我一直聞到的血腥味,其實是來自他的身上,我所謂的傷勢,跟他比起來,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
“他明明比我還痛苦,可為了不讓我進一步感到恐懼,卻一直壓抑著,不僅沒有發出任何的痛苦聲音,還一直在用溫和的聲音安慰我,幫助我。”
“究竟是怎麼樣的人,才可以在極致痛苦的時候,不露出一點破綻呢。”
“他明明是為了救我才經歷這些的,可是當我被大家從廢墟中挖出來,看到了他的慘狀的時候,他居然還在安慰我,說沒關係,他沒事的。”
“可他騙了我。”
“他有事。”
——鄭四面,二十三歲,犧牲於十二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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