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將至,山中一片青綠,碧紗籠霧,人煙罕至。
山腳下的小曲村裡一片寂靜,草堆裡藏匿著幾隻蟲鳴,看著樹下啄食著腐屍的鴉,還有溪水中圍著屍肉的魚群,步履蹣跚的老江站在村口石橋上,瞳孔收縮,呆立了許久。
“這……這是發生了何事?”
他聲音中帶著止不住的顫抖,看著眼前觸目驚心的血腥畫面,心底恐懼逐漸被一種快感淹沒。
是來自於大仇得報的快感!
他從幼時起便跟隨在老爺身側,對本是孤兒的他而言,老爺便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
數月前老爺一家全部慘死,皆死在了小曲村裡,如今看著這些披著人皮的畜生都死在了老江眼前,只讓他覺得這些人死有餘辜!
老江一步步邁過地上的屍體,尋覓了許久,終於在一處破舊窩棚裡發現了那件他熟悉的衣物,他便明白,白家唯一的血脈,老爺的私生子,也是他名義上的老來子白佑,已經不在人世上了!
他瘋癲了一般的仰天大笑,跑進了一處屋子裡尋來了火摺子,點燃起了茅草堆,滾滾煙霧逐漸變大,火光瀰漫吞噬著整個小曲村。
老江在火光中長跪向北,大笑著喊道:“老爺!老奴來陪您了!”
煙絡橫林,山沉遠照,迤邐黃昏鴉長哀。
樹上的一隻黑鴉怪叫幾聲,躲開煙霧,飛向深山老林之中。
這鴉穿過重重山林,落在了大樹旁側的白無相肩上,輕聲低鳴。
“嘎~”
白無相抬起眼眸,微微側首,看著玄鴉,輕嘆一聲,“我已知曉。”
玄鴉聽到後便撲稜著翅膀,飛上枝頭,駐足俯瞰著四周的綠林。
這隻玄鴉便是他在地下棺材中引導死氣和地陰之氣培育出來的那一隻鴉。
其已經不同於尋常的野獸,勉強算得上精怪之流了,而且由於它和自己共修死氣,長久吸收地陰之氣,算得上伴生妖物了。
白無相收斂心神,不再去理會小曲村的事情。
從今往後,他只是白無相,是一隻白骨精怪!
他想活下去,想要變得強大,想要去體會到前世為人時那些求而不得的東西。
這一切,都是需要實力的。
自己對這方世界知道的太少,所以他需要謹慎行事,免得哪天不知何時就被高人降伏鎮殺了。
白無相抬頭看了眼西面,天色漸晚,林影迭迭,靜謐無人的深林中,陽氣漸弱,自地下緩緩升起絲絲縷縷的地陰之氣。
他運轉體內為數不多的妖力,淡黑色的妖力如霧氣一般流動在人皮之內的白骨上,四周的地陰之氣紛紛被他引動吸入口中,進而在人皮中按照經脈痕跡流動,形成大小周天迴圈,最終化為一縷淡黑色的妖力融入白骨真身之中。
白無相體內的妖力也因此而增加了一絲,這一大一小周天迴圈下來,便耗費了足足數個時辰的時間。
得益於人皮在身,他方能借助人族的軀體和白骨本體結合,修行速度遠要勝過正常的精怪修行速度。
畢竟,如若失了人皮,那他只能憑藉白骨真身被動的吸收地陰之氣,要積攢一月時間才能增長一絲妖力。
天上的素月逐漸偏西,黑暗籠罩的山林中地陰之氣也逐漸褪去,白無相停下了修煉。
他不同於野獸成妖,可吸收日月精華,亦或者是天地間的靈氣。
大地中埋藏過許多的屍骨,即便人跡罕至之地,也會有百獸的屍體,乃至樹木凋零腐朽的死氣。
這些死氣融合到地下,日積月累的沉澱,就會形成地陰之氣,是白無相這樣的死靈精怪修煉必不可少的東西,於他而言,地陰之氣就是修道者所吸收的天地靈氣。
在白日裡,天地間陽氣升騰,地陰之氣只能沉於地下,白無相便無法在山林中修煉。
而只有到夜間,陽消陰漲,地陰之氣上浮,他才能吸收煉化增加妖力。
白無相如今的當務之急,便是尋覓到一處適合自己修行的地方,然後修建洞府,潛心修煉。
他抬眼看了下山邊天幕上的白曦,天要亮了。
白無相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衣衫,抖落衣袍上的露水,然後緩緩向著大山深處走去。
來自於白家少爺的記憶裡,這座大山連綿不下八百里,被喚作雲澤山。坐落於申州的最南端,與江州交界。江州之地動盪多年,故而多有惡人罪犯、江湖人士匯聚在此山附近。
山中賊人盜匪橫行,官府曾經也派兵剿匪多次,雖有成效,但可惜一直未曾杜絕山中的賊患。
白無相想要尋一個好去處,僅憑他自己在茫茫深山中尋覓,要花費不少時間的。
這些盜賊多熟知山路天險,甚至還可能繪有地形堪輿圖紙,有了這些,他便能尋到一處適合自己的修煉之地。
山中林木高大,草深葉重的灌木中不時傳來各種蟲兒的叫聲,樹枝上偶有飛鳥掠翅而過。一身白色華服的白無相行走在深林中。
他每走上半個時辰便會閉上雙目,像是在感應著什麼。
身為白骨精怪,他對於死氣的感知極為強烈,同樣對生氣也十分反感。山賊盜匪在山中多聚以成寨,人的生氣自然會多。
但也因這些人窮兇極惡,多行殺伐,故而生死二氣混雜的方向多半就是這些盜賊聚集之地。
天邊的日頭逐漸爬升,白無相穿行在林中,只能用雙腳走路,過去半日功夫也只翻了個山頭。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他如今體內妖力淺薄,且加上剛出棺不久,十分抗拒太陽,只能在林中樹陰下行走。
正午時分,日頭最烈,天地間陽氣升至一日中最盛之時,白無相只覺得渾身燥熱,包裹在人皮之內的白骨真身猶如置身油鍋之中一般。
無奈他只能勉強撐著身軀躲到了一塊巨石之下,盤膝而坐,閉目養神,運轉體內的妖力抵禦這陽氣之盛。
百丈外,一處林子中走來兩個身穿淡黃色勁裝的男子,其中一人行走間左腿和右腿頗為怪異,看著像是個左撇子,腰間帶著一把刀鞘,面容有些憔悴。
另一人則是背上負著一把長刃劍鞘,膚色黑沉,長著一雙三角眼,看起來便知道是個不好招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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