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軸上寥寥一行字:落平縣令千金撞邪案,洗髓境級別。
羅安微感詫異:落平縣令為什麼找本地的鎮妖司,反倒尋到我們江寧來了?”
“這不是落平縣沒巫醫嗎?”老周解釋道。
“那縣令小姐吞吞吐吐,不肯細說。他們那幫糙漢子一去,嚇得人家連閨門都不肯開了,還談什麼配合?落平縣令沒了法子,這才輾轉求到江寧。不過終歸不是咱自家的案子,你過去看看就成。”
官場上這類事太常見了。任憑你再心急火燎,只要案子不歸本轄區管,誠意沒給到位,底下辦事的自然就磨起了洋工。
倘若落平縣令把該走的門路、該燒的香都走足燒夠了,這案子恐怕早就加急送到他手裡了…
念及此處,羅安微微蹙眉。他倒不覺得案子本身有詐,而是對案子的主角起了疑。
那位縣令千金,正是前些日子在豬妖肉攤上吃壞了肚子的那位。也正是因為她這一病,才讓落平鎮妖司順藤摸瓜,揪出了那個偽裝成屠夫、暗地裡卻害人性命的豬妖,最終將其緝拿歸案。
這才幾天功夫,縣令小姐居然又撞邪了?
行走的妖孽檢測器不成?羅安暗自嘀咕了一句。
不過既然是洗髓境級別的案子,對他而言倒也算不得什麼麻煩。羅安心下稍定,不再多想,當即抬腳就準備往落平縣走上一遭。
在案房錄了文書,羅安便跨上他那匹走慣山道的黑馬,一路朝著落平縣行去。
落平與江寧相距不遠,此時正值春夏之交。沿途落英繽紛,綠蔭匝地,清風裹著草木與泥土的溼潤氣息撲面而來,端的令人神清氣爽。
“好山好水…”羅安揹著藥簍,望著眼前景緻,心底卻忍不住喟嘆,“可惜啊,遍地妖魔。”
在這道法顯聖、精怪橫行的世道,便是那路邊看似嬌豔的野花,下一刻也可能化作吸人精氣的花精。美景當前,欣賞之餘更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防。
山地忐忑,駿馬腳程卻著實不慢。蹄聲得得,日頭未至中天,落平縣城郭的輪廓已在望。
天色將暮未暮時,羅安騎著黑馬抵達了縣令府邸。徐縣令早已候在門口,一見他身影,便忙不迭地小跑著迎了上來,臉上堆滿了熱切的笑容。
鎮妖司自成體系,地位超然,更遑論此刻是縣令有求於人。徐縣令的姿態放得極低。
“羅醫師一路風塵僕僕,實在是辛苦!辛苦!”徐縣令深深一揖,語氣裡滿是殷勤。
“分內之事,徐大人客氣了。”羅安利落地翻身下驢。
徐縣令忙不迭地將羅安請進正堂上座,親手奉上熱茶,這才抹了把額角的細汗,急切道:“羅醫師,事情是這樣的……五天前,小女去城外佛寺進香歸來,當夜便開始被噩夢魘住!每每夜半驚坐而起,發出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情形可怖至極!更駭人的是,守在她房裡的貼身丫鬟,竟、竟被生生嚇死了!如今小女更是形銷骨立,眼窩深陷,眼看著精氣神就要耗幹,怕是……怕是不行了啊!”徐縣令說到最後,聲音已帶上了哽咽。
為官多年,徐縣令起初還算強自鎮定,先是遍請名醫,眼見無效又急忙去尋鎮妖師。
奈何那位徐小姐……唉!每每有人試圖詢問詳情,她要麼是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要麼便是將自己死死關在閨房內,任誰叫門也不肯開,更別提配合了。這叫人如何是好?
那作祟的妖物顯然極擅隱匿行跡,狡猾異常,未曾留下半分可供追蹤的線索。
鎮妖司派來的高手在府中守株待兔了兩日,那妖物懾於修者氣息,更是龜縮不出,銷聲匿跡。加上徐小姐始終閉口不言、拒人千里,這案子便如同陷入泥潭,徹底僵住了。
萬般無奈之下,徐縣令才輾轉求到了隔壁江寧縣,希望能請動精於此道的巫醫出手。
“先去瞧瞧徐小姐的狀況吧。”羅安沉吟道。他心中已有計較,雖說這邪事始於小姐拜佛歸來,但問題的根子,恐怕絕非落在佛寺身上。
落平佛寺乃佛門在金陵的重地,香火鼎盛,佛光普照。尋常妖邪即便鐵了心要害人,也絕不敢在寺內這等清淨莊嚴之地造次。
羅安心中思忖:“問題十有八九出在徐小姐歸家的路上。她多半是在途中撞上了邪物。”
而且,這邪物絕非尋常精怪。若是普通精怪,縱然隱匿之術再高明,徐小姐身上殘留的妖氣也絕難逃過鎮妖司高手的法眼。
除非……是鬼祟作怪!鬼魅之物最擅潛藏形跡、蠱惑人心,乃是道家驅邪拿鬼的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