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妖錄》所載,未開靈智的動物,其審美囿於同類。然一旦啟了神智,那眼光便不知不覺偏向了“人”。
樹影搖曳,斜陽流金。
幾頭頭頂簪花的白皮小野豬,正扭動著圓滾滾的屁股,眼珠子亮得能滴出蜜來。
若將那目光擬作形貌,怕已是一串串粉色的愛心泡泡,正噗噗地朝前飛射。
它們痴痴望著的,是綠蔭之下。
一位玄衣少年慵懶地倚著樹幹,姿態閒散卻自有一股說不出的風流瀟灑,恍若流雲聚散,無拘無束。
自然,對這群初開靈智的小野豬而言,如此形容太過艱深。
它們那小小的腦瓜裡,此刻只翻來覆去地轟鳴著六個大字:臥槽!好帥!想要!
可惜,這份“眼福”未能持續。
粉色的泡泡瞬間破滅,一片巨大的陰影蠻橫地遮擋了所有視線。
哦,是它們那面目猙獰的丈夫回來了。
黑毛野豬瞪圓了猩紅的小眼,只覺頭頂一沉,彷彿憑空多了一頂無形的、綠油油的帽子!
它鼻中噴出粗氣,獠牙颳得身旁樹皮簌簌作響,喉嚨裡滾出憤怒的咆哮,四蹄刨地,不管不顧地就朝著那樹下少年。
羅安,埋頭猛衝而來!
剎那間,林間雞飛狗跳,塵土草屑亂揚,場面一片混亂狼藉。
羅安:“……”
他眼皮跳了跳,望著那幾頭白豬依依不捨、含情脈脈的眼神,再瞅瞅那裹挾著沖天醋意、誓要將他拱翻的黑豬,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直衝腦門。
“……”
是我這張臉惹的禍?連……連特麼的野豬精都開始垂涎了?
羅安的嘴角,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
不過這群該死的小東西……長得倒是真別緻。
一個個膘肥體壯、油光水滑,那圓滾滾的模樣弱小得甚至能稱一聲“憨態可掬”。
只是這審美……未免太過“人性化”了點,直看得羅安渾身不自在,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混亂的場面愈演愈烈,黑豬的醋意裹挾著腥風撲面而來。
羅安眼皮都懶得再抬。
指尖微動,一縷真炁無聲流轉,瞬間化作萬千道無形鋒芒,如疾風驟雨,又似梨花飄落,卻是帶著致命的殺機!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悶響幾乎連成一片,方才還喧囂混亂的林地瞬間被慘嚎和濃重的血腥氣淹沒。
粉紅的幻想與烏黑的憤怒,連同那幾頂無形的綠帽,一同在血泊中沉寂,終結了這場荒誕的鬧劇。
十來道微弱卻清晰的妖獸魂魄瞬間被抽離,乖巧地排著隊,湧入羅安的識海,如同送上門的點心,被盤踞其中的元神一口“吞”下,開始了盡職的“服務”。
羅安並未急著離開這片是非地。
他尋了處乾淨些的樹根坐下,閉目凝神,內視識海,探查元神狀態。
果然如他所料。
這些低階小妖的魂魄,對強大的元神而言,不過是幾道塞牙縫的開胃小菜。
元神本身並未因此產生明顯變化,只是……“吃飽了”,僅此而已。
隨之湧入腦海的,是這群野豬短暫而混沌的記憶碎片。
羅安耐著性子,在那片屬於豬的、充斥著泥土、陽光和食物的混亂思緒中“翻檢”起來。
……
記憶的畫卷展開:
最初的日子簡單到乏味,拱食、酣睡、曬太陽,迴圈往復,懵懂無知。
直到某一天,山林深處似乎發生了某種劇變。
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或力量瀰漫開來,它們這群原本渾渾噩噩的野豬,莫名地就開了竅,腦子裡第一次有了“想法”。
開竅後的生活並未變得多麼精彩。
它們被驅使著,時而在林中吭哧吭哧地刨坑,時而笨拙地啃咬搬運樹枝,彷彿在給某個神秘的“上頭”打著苦工。
而最近接到的“命令”,則讓它們從滿山尋覓野果草根,直接升級成了更具“技術含量”的活計,搶奪食物,尤其是——燒雞!
低等妖獸的魂魄,即便開了靈智,承載的記憶也如同渾濁的泥水,有用的資訊少得可憐。
羅安快速過濾掉那些無意義的拱土畫面和曬太陽的暖意,從中精準地捕捉到了兩個關鍵要素。
首先:翠屏山裡來了大妖,此大妖霸佔翠屏山,讓妖獸幫自己打工。
其次:這些底層妖獸根本沒資格見到大妖,平時就在山中生活,上頭有事情交代時,由另只小妖負責傳遞訊息,它們連大妖朝著在哪都不知道。
目前看來,除了廖掌櫃一行人,似乎還沒有其他受害者。
“噢…一環扣著一環。”
羅安心中瞭然,“沒想到這群野豬妖,也不過是些卑微的‘打工仔’…”
這情形,讓他不禁聯想到前世某些社會現象——拼命努力,卻連真正的“領導”是誰都無緣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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