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業

第3章 夜襲驚變

雪原的夜是冰冷的,也是死寂的。

十五萬大軍的營帳分列於谷底的冰河兩岸,如同天上的星河。

時值半夜,疲憊不堪的大軍早已經進帳休息了,他們都在準備迎接下一場苦戰,偌大的營地只有負責值崗警戒的哨衛還在來回逡巡。

言慎亦步亦趨的跟在言謙身後,心裡頭總感覺有些怪異:今晚大哥的舉動似乎有些反常,可又說不出具體為何,這種似有若無,似是而非的異樣感讓言慎的心裡感到十分憋悶。

就這樣相對無言的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二人漫步來到了冰河灘邊。言謙掃了一眼沿岸的積雪灘石,找了塊三尺多高的巨石坐下,將佩劍插在跟前的地面上:“阿慎,你知道‘鳳言黿語’這個典故嗎?”

“當然知道了!”言慎挑了挑眉頭,“《大虞書》中記載:昔年,肇帝閭癸不修德政,荒淫無道,天下離心。某日,一金翅火鳳降於宮門前,口吐人言,留下‘金德衰,玄帝代’六字便振翅離去,不久後,國人暴動,驅逐肇帝,肇王朝分崩離析。而此時作為大肇諸侯的虞侯力挽狂瀾,內安民憤,外平外亂,天下歸心,於是肇帝閭癸便將帝位禪讓給虞侯,這才有了後來的大虞王朝,也就是‘鳳言’的來歷。”

見言謙並不說話,言慎接著道:“至於‘黿語’嘛,《大息內聞》中說,我朝安帝之時,曾令大司命占卜,建伊水天台,率百官禘四方,祭天地,忽有一碧目玄黿浮於伊河水面,玄黿的背殼上刻有幾處古文字,被大司命記錄了下來,也就是所謂的天機讖。不過讖語的內容卻是無從知曉了,這二者便是鳳言黿語的典故由來。”

言謙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上古之時,有聖人天甲,闢十方四維,定三山九州,除妖魔精怪,驅魑魅魍魎。立禮制法,以德稱帝,建立大肇,結束了長達上千年的洪荒時代,而其聖德為金德。七百年後,肇帝閭癸無道,不敬天地、不修德政,荒淫無度,殘暴不仁,百姓對其恨之入骨,古書上所載的“鳳落於庭”便是上天降下的警告,指有水德之人將取代大肇國祚。”

“如此說來,肇為金德,虞為水德,那我大息便是木德了。玄黿背上所刻的該不會是將有火德之人取代大息的天下吧。”言慎舔了舔嘴唇,調皮一笑:“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猜這早已失傳的讖語應該就是‘木德衰,赤帝代’了。”說著還不忘自我肯定的點了點頭,彷彿事實真如他猜想的那般。

聽罷,言謙陷入了一陣沉默,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只是仰頭望向深邃的夜空,以及周遭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山谷兩壁的亂石就像蟄伏在黑暗中的怪獸,睜著一雙冰冷而嗜血的眼睛,居高臨下的盯著谷底的獵物。

言謙緩緩側過身子,伸出右手搭在了言慎的肩上,觸手只覺一片冰涼:“玄黿之讖並非失傳,只不過只有歷代息帝才知道真正內容,而傳聞那上面記錄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思忖了片刻,心中似是在做某種權衡,然而囁嚅了一下嘴唇,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大哥……”言慎看著言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剛想開口問個明白,突然,一聲尖銳的嘯聲劃破夜空,山谷中頓時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似潛伏已久的巨獸猛然咆哮著展開攻勢,誓要將眼前的獵物撕碎。

無數山石鋪天蓋地的從山谷四周滾落,裹挾著厚厚的積雪奔湧而下,頃刻之間便已滾落到了谷底。巨大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勢瞬間沖垮了大營轅門,將兩外圍的營帳吞沒殆盡。

山崩!

二人皆大驚失色,言謙率先從地上抽出佩劍喝道:“跟緊我!”隨即便朝中軍帥帳的方向趕去。

言慎緊緊的跟在言謙身後,在不斷砸落的滾石之間一路狂奔,發白的指節死死的握住腰間劍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竇與驚慌,繼而化為一片憤怒。

只因這場山崩實在來的太過湊巧了,巧的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樣,而他從不相信巧合。

劇烈的山崩甚至引發了罕見的地動,在一陣陣毀天滅地的轟鳴聲中,許多正在酣睡的戰士甚至還在睡夢中便草草結束了年輕的生命。

逃過第一波毀滅打擊的餘下士兵則紛紛跑出營帳,持戈曳甲,大喊大叫,狼奔豕突,一片混亂。

霎時間,原本寂靜的山谷變的沸騰了起來,士兵的哭喊呻吟聲、戰馬的受驚嘶鳴聲,夾雜著山搖地動的轟鳴呼嘯聲,將這無邊的黑夜生生撕裂!

言謙站在帥帳前的臺階上,舉劍過頂,大聲的號令:“不要亂!大家不要亂!所有的……”話音未落,黑暗中,一抹殘影透過刺骨的寒風從斜刺裡尖嘯而至,帶著死亡與絕望的氣息破空而來!

正執劍而立的言謙忽然渾身一顫,他緩緩的低頭看去,只見兩支泛著銀光的弩箭正從他的胸前穿膛而過,透過胸腔的弩頭還在空氣中兀自滴淌著滾燙的鮮血!

就在不遠處協助的言慎回頭一怔,瞳孔猛然一縮,扯著嗓子失聲叫道:“大哥!”說著,腳下一點飛奔而至,一把扶住了言謙搖搖晃晃的身軀,眼眶中頓時水霧突湧。

與此同時,一排排箭鏃自黑暗中激射而來,在這片山谷中形成了一片綿密的箭雨,刺耳的破空聲無情的收割著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

敵襲!

山谷兩側不斷有飛蝗般的弩箭射來,但谷底的人卻看不見任何敵人,黑夜給了敵人最好的掩護。不多時,空氣中便漸漸彌散開了濃濃的血腥味,燃燒的火焰更是將谷底照的一片通亮。

“阿慎,快,快率部撤退。”言謙死死的捂住胸口,試圖阻止鮮血的不斷湧出,“這是一場精密策劃的夜襲,咳咳,可我們連對方是誰,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只能……只能將剩下的戰士撤離,快!晚了可就全部葬身於此了。”

“大哥,我帶你一塊逃出去!”言慎托起言謙的臂膀,作勢要將他背到身後,然而言謙卻推開了言慎伸過來的手,無望的搖了搖頭,口中不斷流出的鮮血將下巴染的一片殷紅,“不!我已經被貫穿了心肺,活不了多久了,況且你帶著我是絕對逃不出去的,聽大哥的話,快點走。”

“我不走……”言慎還待堅持,言謙卻突然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弈國唯一的公子了。君父已老,身子又不太好,有些事你一定要多多費心,明白了嗎?”

見言慎還是站在原地不為不動,言謙不由的佯怒喝道:“再不走,是想讓君父絕後,弈國亡國嗎?”

言慎渾身一顫,望著兄長那堅毅的眼神,終究還是狠狠的點了點頭。

就在轉身之際,就聽得背後傳來了一聲虛弱而又苦澀的聲音:“回去替我跟青拂說一聲,是我對不起她,讓她忘了我,另擇佳婿吧。”

言慎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爾後輕輕的“嗯”了聲,強忍著悲痛大步離去。

言慎前腳剛走,言謙便感覺自己再也撐不住了,他艱難的挪到帥帳門前盤膝坐定,右手緊緊的握住插在地上的佩劍。

視野中,自己的這個親弟弟正揮劍指揮著慌亂的兵士,一道道箭影來回穿梭著收割生命,成批成批的戰士轟然倒下,幽靜的山谷赫然成了血與火的屠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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